而张却眼睛一亮。
对了!就是这个味儿!
批判大会!这才是标准的赴死流程嘛!
他非但不惧,反而挺起胸膛,迎着无数愤怒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到那群清流官员面前,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衣冠,清了清嗓子,仿佛要发表获奖感言。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膛目结舌的举动一一他对着那群恨不得生吃了他的清流官员,深深一揖到底,脸上带着无比诚恳的感激之情,声音洪亮地说道:「多谢!多谢诸位同僚!」
轰!
全场轰动!
只是一瞬间,整个奉天殿广场就鸦雀无声。
连愤怒的咒骂声都卡壳了。
「???」
所有清流官员额头上满是问号,心说这人是不是疯得更厉害了?!
而沈浪等人则忍不住嘴角抽搐,抬手扶额,心说哥又开始发病了!
至于张飙.:.:
他直接无视了众人的反应,挺直腰杆,环视一圈,表情更加真挚地道:
「说实话,我没想到我们的关系会如此之深,真的!我太感动了!」
「没想到我张竟能劳动这麽多清流正臣,齐聚于此,为我『请命」!」
「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他顿了顿,仿佛情绪激动,继续道:「诸位同僚骂得对!骂得好!句句肺腑之言,字字珠玑!」
「我张确实狂悖!确实该死!我扰乱朝纲!我动摇国本!我罪该万死!万死难赎其罪!」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点头,仿佛非常认同对方的批判:「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
「我来就是为了支持诸位!拥护诸位的正义主张!」
「请皇上速斩我张!必须斩!立刻斩!马上斩!」
「不斩不足以平民愤!不斩不足以正朝纲!不斩对不起诸位今天跪酸了的膝盖!」
说着,他还非常贴心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对李铁生等老御史道:
「一会儿皇上来了,诸位记得帮我美言几句,就说我认罪态度良好,只求速死,最好能判个剥皮实草,以做效尤!」
「千万别心软判个流放三千里,那多没意思!」
话音落到,周围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奉天殿广场上,只剩下晨风吹过官袍的细微声响,以及一群石化了的清流官员和差点惊掉下巴的『审计天团」。
所有清流官员的大脑都岩机了。
他们准备了无数慷慨激昂的弹劾词,设想了很多种张狡辩丶反抗丶甚至辱骂的场景....
唯独没想过,对方会跑来,表示赞同并要求加大力度?!
这感觉就像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是打在了弹簧上,还被反弹回来糊了自己一脸!
李铁生老御史张着嘴,手指还指着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老脸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步郭英和老朱的后尘,当场晕厥。
这.....这特麽还怎麽弹劾?!
对方全认了!
还要求死得更惨一点!这戏还怎麽唱下去?!
难道要改成《关于一致同意处死张的请愿书》联名签署现场?!
「噗一一!」
躲在后面的沈浪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巴,得肩膀直抖。
孙贵丶李墨等人也是表情扭曲,想笑又不敢笑,想哭又觉得荒谬。
而与此同时,华盖殿内。
老朱听到云明的禀报,烦躁得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雄狮。
他在殿内来回步,那一声声『请皇上!斩张御史!』的呼喊,仿佛在耳边萦绕,非但没有让他杀心大起,反而更让他无比恼火。
「闭嘴!都他娘的给咱闭嘴一一!」
他冷不防地对着殿外方向低声咆哮,但声音却被厚重的宫墙挡住了。
他太了解张了,特别是这段时间的『交锋」,他已经明白了张的诉求,
张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无论是他审计六部,审计勋贵,还是他做的那些疯狂事,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逼自己杀了他。
而外面那群『死谏」的清流,正合他意。
所以,他不仅不会阻止那群清流请命处斩他,反而会为他们添把火,进一步逼自己杀了他。
一想到这个,老朱就感觉心累。
怎麽有人能这麽不珍惜性命?!
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怎麽到了张那里,命就这麽不值钱了?!
老朱实在想不通,也不会去见那群清流,更不会杀了张。
因为见了那群清流,他们必然哭诉张之罪,然后呢?然后自己该怎麽办?
杀了张?那「疯狗」求之不得!
甚至临死前说不定还要高喊『审计内帑,虽死犹荣」,把他老朱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不杀张?那这群清流肯定没完没了,甚至有可能撞死几个在殿前。
那他朱元璋刻薄寡恩丶纵容奸的骂名就更坐实了。
当然,他也不在乎骂名,关键还是他不想杀张。
至少现在还不想。
「云明!」
「奴婢在!」
「去告诉外面那些人,就说咱龙体欠安,需要静养,谁也不见!让他们都散了!」
老朱选择了最经典的『拖』字诀。
却听他文下令道:
「再传旨给蒋,让他看紧张!不准那『疯狗」靠近奉天殿半步!」
「更不准他再递任何奏疏进来!尤其是带『审计内帑」字样的,见一张,给咱烧一张!」
「诺。
云明苦着脸领旨而去。
这差事,真他娘的要了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