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晋王府大堂,被下仆引到末座,石守信就看到了他旁边坐着的羊琇。
二人对视一眼,装作不认识,各自都坐直了身体。
很快司马炎和司马攸这两位司马昭的嫡子也到了,坐在上座,挨着司马昭的位置。
紧接着,杜预也来了,脖子上的瘿瘤消了一些,但还是看得出一些痕迹。即便是套着围巾,也依旧能看得出隆起,这形象实在是有点上不了台面。
今日去找石守信问话的荀顗也到了,正在跟司马炎闲聊着什麽,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很快,又有宾客到场,不过除了石守信那个便宜义父石苞以外,其他人他都不认识。
最后,一个身穿锦袍半老徐娘的女子扶着司马昭在主座落座后,宴会这才正式开始。一直到此时此刻,刘禅都没有出现过!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被司马昭邀请!
「开席吧。」
司马昭面色平静吩咐道。
很快,酒菜就被端上来了,乐师开始奏乐。不过大概是那位疑似司马昭正室夫人王元姬的女子在场,所以并没有舞女上来跳舞助兴。
该说不说,正室夫人都在场还要看那些舞女们跳露腿舞,实在是有点不妥当。
「今日家宴,也是为石敢当接风洗尘。来来来,都不必拘礼,为石敢当痛饮此杯!」
司马昭举起酒杯,站起身环顾众人说道。
所有人都站起身举杯,他们的目光,也都集中在石守信身上了!
「当不起,当不起,在下受宠若惊,我先干为敬!」
石守信连忙站起身将杯中酒饮下,心中暗道不妙!
本来他只是一个宴会上不起眼的小卡拉米,甘陪末座而已。司马昭这麽一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众人坐下后,司马昭这才感慨说道:「锺会甚失孤望,孤从未亏欠于他,对他委以重任,让他都督诸军伐蜀。没想到,锺会在进入成都后,居然反叛!若无石敢当力挽狂澜,锺会几乎就要得逞了!」
他看向石守信,一字一句道:「刚刚那杯酒,你绝对当得起。」
这捧杀的姿态太过于明显,司马昭身旁的王元姬微微皱起眉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今日只谈家事,莫要渲染那些刀光剑影的血腥之气。」
说完她给司马昭使了个眼色。
石守信有些意外的看了王元姬一眼,心中暗暗琢磨,只怕今日这场宴会,他还不是上菜单的主菜啊!
果不其然,司马昭看向司马攸,在那里长吁短叹。
坐在荀顗对面的白发老头询问道:「大军灭蜀回归,是大喜之事,晋王何故叹息?」
这人叫陈骞,在曹魏算是三朝元老,曹操还在时就已经为官。
「我看我的攸儿如今长大成人,出仕为官亦是风评不错。
可他虽然是我所生,如今我却并非他父。即便是他想孝顺,也该给我兄长扫墓。
每每想到此处,便不胜唏嘘。」
司马昭长叹一声,一旁的王元姬已经落泪,用袖口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这,这不对吧?
石守信看得目瞪口呆,却见远处上座的司马攸也是面色尴尬,却并不显出吃惊意外。
他大概早就知道些什麽,只是没料到司马昭夫妇居然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当场说出来!
然而,即便是司马攸现在想说什麽,也没法开口了。至少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话。
一句都不能说,多说多错。
坐在陈骞下座的一个中年人站出来打圆场道:「司马攸虽然过继,但并非割断亲情,他依旧是晋王的子侄,依旧要尽孝道,晋王担忧得太多了。」
说话的这人叫裴秀,亦是司马昭的心腹之一。
然而,儿子跟子侄,一字之差,能一样麽?
他这不打圆场还好,一说王元姬哭得更伤心了,连忙告罪,退出了大堂。
石守信看着王元姬在那演戏演得上瘾了,心中冷笑不止。如果不是为了下这个套,她怎麽可能以女眷的身份出席这样的场合?在这演哭戏简直是欲盖弥彰!
石守信原以为他今日来此是当主角的,没想到只是个看客罢了。
果不其然,坐在石守信身边的羊琇,忽然对司马昭开口道:
「晋王,我与安世(司马炎)也是远房表兄弟,今日以晚辈的身份对您说话。
过继虽是礼法,但礼法是为活人服务的,而不是做给故去之人看的。
桃符(司马攸小字)过继给景王(司马师)虽然已成定局。若是景王在世也就罢了,但他已经过世,而晋王与晋王妃尚在人世呀。
岂有子女不孝敬活着的生父母,偏偏要去孝敬故去继父母的道理?」
羊琇一向口无遮拦,行事放荡不羁,我行我素。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那是大不敬,怎麽都圆不回来的。然而他说出口,反倒是觉得……没什麽好奇怪的。
就这麽个鸟人,而且还是王元姬母亲家的人,说这种怪话好像也说得通。
在场众人都一齐看向羊琇,皆是沉默不语。
你踏马还真是敢说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收场。
石守信忍得面部都有些抽搐了,强行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但更尴尬的人,则是坐在远处手足无措的司马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