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美滋滋地畅想未来,这一想便是三年。
三年以来,农忙时他勤劳耕种,农闲时打些零工,不仅娶上了媳妇,还得了一个孩子。
暮秋时节,田地里的粮食收取殆尽。
张大牛抱着孩子,坐在门前晒太阳,手里还捧着一份报纸,读着上面的字给孩子听。
朝廷实行“摊丁入亩”的政策,今年家里添了丁,明年他会多分五亩地,加一起就是十五亩。
那可是十五亩地啊,若是种得好了,家里能攒下更多的钱,等小宝长大,就能送他去学堂,若能考个秀才,他就是躺进棺材里都是笑着的。
他越想越高兴,直到目光瞟到一则消息,神情一滞。
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太子少师、内阁首辅昌蔚,于九月十五溘然长逝,享年七十岁。
※ 如?您?访?问?的?w?a?n?g?址?F?a?b?u?页?不?是?ǐ????ù???é?n????????????????????则?为?屾?寨?佔?点
张大牛不懂朝政,不了解这位首辅,看到这条新闻时都不免心中发闷。
听说昌首辅是监国公主的恩师,也不知公主如今是何等心情。
谢明灼早有心理准备。
老师已经比太医诊断的年限多活了几个月,最后几个月时,他的身体枯败得厉害,瘦成一把骨头,但每次她前往探望时,他都会强忍病痛,目光湛然。
心里难过是不可避免的。
老师阖上双目前,她就坐在病床旁,亲眼看到老师有一瞬间仿佛重焕生机,竟直接坐起来,去够床头柜上的青花小圆罐。
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捧着的那只。
那双手已经成了枯木松枝,颤颤巍巍捧起小圆罐,递到谢明灼面前。
“公主,这几年你做得已经足够好,虽然老臣看不到您御极的那一日,可老臣能想象到那一天的场景,只是……”
谢明灼一下子落了眼泪,“老师……”
“只是老臣以后不在了,您要多保重,朝政繁忙,也不能累坏了身体。”
“我记下了。”
“还有,做错事说错话也不要怕,及时改正,从中汲取经验,以后不再犯便可。”
“好。”
“这个罐子,跟了我很多年,”昌蔚笑着又往前递了递,“我叫它‘三省罐’,吾日三省吾身,每日记下自己的错漏之处,放入其中,若改了便扔掉,若没能及时改正,错漏便会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会溢出来。”
谢明灼想起某次在文华殿,立夏不小心碰掉罐子,她看到里面的三只纸团,原来那是老师对自身的警醒。
“现在为师将它送给你,望你能时常自省警示,莫要被天上的浮云遮蔽了双眼。”
谢明灼恭敬接过,紧紧捧住,郑重回道:“老师放心,我定日日抚躬自问,警心涤虑。”
“好,好,好。”
昌蔚说完这三个字,便靠在床头,彻底闭上眼睛。
昌府大恸。
谢明灼回到文华殿,将三省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不论是批阅奏本还是群臣廷议时,一抬眼就能看到。
不过半日,圣旨送到昌府,追封昌蔚为太子太傅,最高等级的荣衔加身,给足了体面和风光。
昌蔚去世,朝廷局势本该动荡。
但在这三年内,谢明灼早就牢牢掌控了朝堂,朝野内外的声望已然超越皇帝,民间百姓甚至只知公主,不知皇帝。
滕世通顺理成章继任吏部尚书一职,加封为东阁大学士,正式入阁。
他是公主一派,是以就算昌蔚去世,谢明灼的地位也无法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