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忍到极限,忽然弓身干呕,恶心得吐出几口酸水,一双眼憋得通红:“三皇兄荒唐至此……有悖人伦……岂非、岂非禽兽不如?”
卫琢抚着她脊背的手一僵,垂眸望向石砖,默然不语。
月色透过窗棂,映得他一张面容明暗不定。卫怜看不清他,愈发不安:“皇兄?”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小妹……此事万不可说于任何人听,明白么?”
“陆公子也在内。”卫琢转过脸来凝视她,语气不紧不慢,带着几丝沙哑。
卫怜愣了愣,声若蚊吟地应了,耳尖悄悄泛起红晕。
卫琢看在眼里,袖中指节猛然攥紧。
遇上这等事,侧殿自是不能再待。二人设法避开巡夜的宫人,各自回寝殿。
临别的时候,瞧见他额前落着几缕汗湿的发,卫怜抽出素帕,踮脚去擦拭。
卫琢会意地俯身,那丝帕柔柔拂过,犹如一根细软的翎羽,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我先走了。”卫怜小心翼翼环顾四周。
他点了点头,直至那抹玉色裙裾都转过殿角了,还立在原处。
凉风卷起衣衫,他垂首望着袖上被攥出的褶皱,始终不曾抬手抚平。
——
卫怜摸黑回寝殿,仍是惊动了犹春。
她睡眼惺忪起身,见卫怜默然不语,捧着茶盏一口接一口,便猜到定是了事。
洗漱过后,卫怜钻进被窝,脑子里紧绷的弦略微松下来,小声道:“皇兄夜里来看我了。”
“那公主怎么回的这样早?”犹春疑惑得很:“四殿下往年不都陪着公主守孝么?听闻祭礼将近,陛下破例留他们在宫中协理政务,三殿下也留宫了。”
被子里静默良久,久到犹春以为她已睡去,才听卫怜闷声问:“犹春,你说,等三皇兄封了太子,皇兄会被人欺辱吗?”
“四殿下堂堂皇子,自有安身立
命的本事,公主怎忧心起这些了?”
她只觉这话蹊跷,可卫怜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发白:“你知道三皇兄养的那只白獒吗?”
犹春一怔:“奴婢入宫不过五载,不曾听说过。”
窗外的夜风轻轻敲打窗扉,听来有些像叹息。
卫怜低声道:“皇兄被送去昭仪娘娘那儿寄养,不久就被三皇兄养的獒犬咬伤了手。”
卫琢臂上至今还横着两道疤痕,好在未伤筋骨,也算幸运了。
犹春听得呆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冯母妃尚在……”卫怜呓语般呢喃。
犹春回过神,眉头紧锁:“隔墙有耳,这些话万万说不得。”
冯氏乃卫琢生母,在宫阙里是个忌讳,死后草席一裹便算下葬了。
贺昭仪这些年圣眷正浓,再蠢的人也懂得避讳,就连卫琢自己也对生母只字不提。
锦被下的人蜷了蜷,闷闷应答:"我晓得的。"
见卫怜被子裹得紧,犹春伸手掖开道缝,免得她夜里喘不过气。
她知晓公主生来敏感,比常人更通透些。可犹春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她总为别人思虑良多,真到了自个儿的事上,又不肯往细里琢磨……
她心事重重,卫怜却真是倦了,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只是那双细眉不曾舒展,小小的人儿,梦中也笼着愁绪。
——
连绵的春雨总算停歇,碧空澄澈如洗。
冲虚观后,几树梨花初绽,满园淡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