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半个字都不提?
卫怜弄不明白,忍不住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看他,仍不肯死心,伸手去揪卫琢的衣袖:“皇兄……放我出去,好不好?”
她每说一个字,卫琢脸上那层平静的假面就似乎剥落一分。
卫怜这才留意到他臂弯上搭着的那件斗篷。银狐毛沾染泥污,正是她早上丢在半路的那一件。卫琢浑然不觉脏似的,转身亲手将斗篷挂好,动作慢条斯理,声音也放得更柔。
“阿怜……我们是夫妻。”他脸上的笑意像是关切,又含着怪责:“你想去哪里?既然已有肌肤之亲,我理应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卫怜的心像是被人拧了一把,下意识激烈地摇头否认:“不对,我们不是夫妻,我们从未拜过日月神灵,更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
她无法不去回想卫姹古怪的眼神,贺令仪一声声的痛骂,犹春流不完的眼泪……想到他手上的血污,想到那些欺骗……所有画面纷至沓来,像是一盆雪水从头浇下,偏偏激得她呼吸急促,猛地站起身来。
凉风灌入殿内,烛火微微跳动着,光影洒在他身上,犹如霜白衣袍正燃起火焰。火光蜿蜒而上,却难以照入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我是你兄长。你父母已故,卫瑛远嫁别国,你本就该留在我身边……”
“你如今哪一点还像哥哥?!”卫怜攥紧拳头,泪水夺眶而出:“我也想骗自己,我也在心里给你找了无数个理由,我也拼命还想把你当成哥哥,可我做不到!正因为你曾是我哥哥,我才无法忍受,无法忍受像笼中鸟雀一样被你偷偷养着……”
“旁人分明认得我,百姓分明记得我,就为了你的私心,我的身份竟成了说不出口的东西!”说到伤心处,她抖着肩膀啜泣:“我不要你做我哥哥了!”
此话一出,卫琢额角青筋直跳,猛然起身,一把将她狠狠拽到跟前,凤眸中满是冷厉:“你现在认错,方才的话我可以当你没说过。”
卫怜被他捏得生疼,只觉眼前人气得咬牙切齿,随时会对她动手一般,心中又是激愤又是委屈:“我可有哪一个字说错?我不要你再管我了!”
卫琢死死盯着她,眼尾逐渐泛红:“我究竟是何处待你不好,让你如今连兄长都不肯认?你说要身份,那算什么身份?连胆大的太监都能欺负你!父皇对你可有可无,戚母妃给你找的夫婿更是个十足的废物。那样的公主当得可笑至极,一文不值,如何能与我的皇后相比!”
“我事事都为你安排妥当,这世上再无人对你比我更好,我唯一所求,不过是想你留在身边而已!你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卫怜被他话中的费解与凶狠刺得浑身发冷,睁大泪眼看他:“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那你让陆哥哥双腿复原!你让时光倒流,让一切回到清清白白的时候,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不曾发生过!”
旁人都可以欺负她嘲笑她,说她是个无用的废物。可这些话从卫琢口中说出,令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赤条条的鱼,最薄弱的部位曝于人前,而持刀之人,正是她生命里曾最亲近的人。
他们从未如此激烈争吵,红着眼睛互相指责逼问,都知道什么话会让对方痛。可她委屈到了极点,就是忍不住。
她不能接受他的坏,不能接受他现在的样子,不能接受他像世上最冷情的花匠,将她身上他自认为多余的一切都蛮横地修剪干净。
就是不能!
卫怜泪流不止,眉间似有火舌在烤她。然而话音落下,那些恶言又像诅咒般重重砸回来,并不能让她好过分毫。
卫琢胸膛剧烈起伏,撑住桌案的手背青筋暴起,攥着她的力道也越发重,痛得她倒吸凉气,下意识挣开他,转身就想逃离这战场似的屋子。
然而刚跑出两步,一双有力的手臂猛然将她拦腰抱起。天旋地转间,她被扔回榻上,惊慌失措想爬下去,双臂脚|踝却被他的力量死死扣住、强行分开。
冰凉的手如阴冷的毒蛇,滑入裙裾之下,指间动作毫无怜|惜,只剩粗|暴。
卫琢眼白布满红血丝,浑身像有虫蚁在爬,啃噬着他的神智,脑中狂躁如要炸开。
“陆哥哥”三个字简直令他作呕!不知死活的东西,横插在他与卫怜之间数年,如今腿断了还不消停,真该在她面前将那人剁成肉酱!
回长安至今,他何曾强迫过她?事事千依百顺,到头来,她还不是要逃?他和那件被她丢弃的斗篷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