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石像,眼珠原本是一对玄色琉璃,可惜左眼已被贼人凿去,只剩下右边那只,依旧垂眸凝视着人间。
从前在大梁,卫怜几乎没见过佛像。她仔细记下琉璃眼珠的光泽,又去树下细细描摹,才心满意足收笔。
乘车回到住处,还没下去,就看见一个小人儿跑了出来,胖乎乎的手脚莲藕似的,一张嘴便露出磕缺的门牙:“姨姨!姨姨!”
卫怜连忙抱起她,没走几步就觉得胳膊发酸,等进了屋,才问旁边的侍女:“怎么让芽芽自己跑出去了?”
侍女面露惭愧:“娘子勿怪,方才正给小姐煎药……”
卫怜放下小女孩儿,蹲身看她脸上的红疹,目光微微一沉:“白天不能随便往外跑,知道吗?”她语调放柔,摸了摸芽芽的头发:“再等两天,疹子消了就可以出去玩了。”
芽芽嘴巴一瘪:“姨姨,阿娘不要芽芽了!阿娘一大早就走了……”
卫怜细声细气哄她,芽芽年纪小,没多久又兴高采烈玩起了橡皮人,她这才转向侍女,询问贺令仪的去向。
侍女偷摸说:“夫人被陶公子请去纳凉了。”
卫怜无奈地点头,回到卧房更衣时,才忽然有些恍惚。
芽芽居然已经两岁了吗?
贺令仪当初在海上被诊出身孕,卫怜目瞪口呆,她与韩叙不是……
船程漫漫,贺令仪神色苦恼,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韩叙相貌不差,人也聪明,就当是借他一用,总不能打了去。
芽芽继承了父母的好容貌,偏偏性子像她娘,整天在外头撒欢,前几日磕掉了牙不说,还晒出一脸日光疹。
卫怜也说不清,贺令仪当初或许是对韩叙有情的。只是在姜国日子久了,往事竟遥远得像一场梦,即便如今对旁人生出些心意,也没什么稀奇了。
她抬眼望向院中的海棠,也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又挥散思绪。
——
晚膳之前,卫怜乘车去了一趟启秀塾。那宅子收留了不少孤女,卫瑛还请了几位女师,既照料年纪小的孩子,也教她们读书识字。
卫怜第一次见到她们,便忍不住地想到自己,若不是当年被人带进宫,恐怕她也正在某处漂泊,又何来公主之尊,更别说念书了。
刚来那段日子,她心中像缠着一团乱麻,夜里总是睡不着。总归离得近,她便常去塾中帮忙,一待就是一天。
卫怜性子耐心,说话轻言细语的,日子一久,孩子们反倒最黏她,整天跟在身后“苏姐姐、苏姐姐”地叫。
院子里,女孩们正忙着做晚饭,还有两个正在照看生病的玉茗,卫怜这趟也是为她而来。
玉茗是胎里带来的喘症,家里穷,治不起病,半夜被爹娘丢在了医馆外面。伙计也不知拿这大活人怎么办,卫怜偶然遇见,却愿意将她带回去。当时旁人看她的眼神,一半像看傻子,另一半又像看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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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怜后来慢慢明白,一个人身子弱了,往往心思也会跟着敏感脆弱,畏畏缩缩。
玉茗是这样,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苏姐姐,”玉茗脸色苍白地躺着,一见她进来,眼圈就红了:“你是不是……要去大梁?还会回来吗?”
卫怜猜是贺令仪同她说了,便轻声应道:“是得去一趟,等事情办完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