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怕她再次消失,或是再做出什么决绝的事。若真是那样,上天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思前想后,卫琢让人寻来一套女装,直到走进道观时,他袖中的手仍在微微发抖。
卫怜牵着孩子走出来的那一刻,即便戴着帷帽,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穿着一身藤紫色的裙衫,乌发编作长辫,系着浅杏色的发带。腿脚似有些不便,整个人却显得轻松而舒展。
她蹲下身给孩子擦嘴,短暂掀起了帷帽。那张笑盈盈的脸越发清丽,如一颗洗尽铅华的珍珠,温润明亮。
她过得很好。眉目之中,再没有一丝从前的惊惶。
卫琢难以形容心中的感受。他体内血液发烫,汹涌着往头顶翻滚。心跳一声比一声沉重,撞得他浑身发僵。
他应当冲上前去,将她死死按在怀里,再打造一条链子,把两人紧紧拴在一起。他要听她说话,哪怕骂他下地狱也好。
他要她直视他,不准流泪、不准转头、不准闭眼,不准再走,亲口告诉他这些年究竟藏在哪里,为何如此狠心。还有她身边那个孩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可他不能。
一别三年,梦中未比丹青见,魂魄偶有入梦,又像日出前的雾气一般消散,无处寻觅。
所有愤怒、离恨、辗转难眠的思念,连同那个让他眼睛通红的孩子,在活生生的妹妹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卫琢强忍着阵阵晕眩,僵硬地转过身,直至走出道观,才唤出季匀,哑声吩咐:“想办法把那个孩子带过来,别惊动她。”
季匀不敢直视他的女装,深深埋着头。
——
晚膳之前,珠玑去帮卫怜敷药,芽芽原本在院子里玩球,忽然身子一轻,仿佛飞起来似的,被人抱着就跳出了墙。
直到被放在卫琢面前,芽芽大胆地睁开眼,眼前这个叔叔一身白衣,好看得像是画上的神仙,眼睛却像黑洞洞的湖水,吓得她死死揪住季匀的衣襟,一动不敢动。
卫琢与这孩子四目相对,心中有团火熊熊直烧。
从眼角到眉梢,没有一处与妹妹相似。
实在是丑。
“你爹在哪里?”
“我没有爹。”孩童的恐惧多依赖直觉,就像兔子天生怕狼,芽芽抽噎着回答。
“一直是你娘独自抚养你?”卫琢目光越发可怖:“她就从未提过你爹?”
“还、还有姨姨……姨姨悄悄说,我爹是个……英俊的男子……”
卫琢蓦地冷笑出声。芽芽再也受不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要姨姨……我要回白云观!姨姨……”
其实卫琢有一瞬想过,这会不会是他的孩子?可他很快就清醒,自己简直在做梦。他们最后一次同房已是很久之前,卫怜绝不可能怀着身孕离开。
芽芽的哭声像往热锅里浇油,极致的焦躁中,他阴着脸打量她,忽然皱紧了眉。
这孩子怎么越看越像……韩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卫琢示意季匀给芽芽擦眼泪,声音也缓和了几分:“你说的姨姨,是今天带你喝茶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