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声势,颇为轻佻道:“小的奉胡姨娘的命令看守宴西堂,断不能渎职。”
他一面说话,一面看向姜姝握着刀柄的素手:“二奶奶的手嫩如柔荑,合该弹琴作画,怎么能……”
“啊!”话还说完,他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见鲜血从脖颈滴落到胸膛上,汩汩地往下流。
姜姝长了十八年,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更遑论杀人,她的身子抖如筛糠,牙齿上下打颤,声音却十分镇定。
她伸手指着血流如注的侍卫,大声喊道:“你们若再敢拦我,下场便如他一般。”
姜姝是信阳侯府的世子夫人,肚子里又怀着世子的遗腹子,她敢对侍卫们动手,侍卫却不敢伤她分毫。
侍卫见她这副不管不顾的架势,唯恐被伤及性命,连忙侧过身,任姜姝冲到院内。
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呛得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赵氏用湿手巾敷着口鼻,手握刻刀,在一只同心金锁上一笔一划刻下胡岚的名字。
赵家不是那起子没见识的人家,得知她被烧死后,定会上门探查,到时候这金锁上的名字可为她沉冤。
赵氏苦笑,想她赵云章风光了一辈子,强势了一辈子,在自己的夫君面前都没有低过头,哪成想临了了,竟会被一个妾室害死。
真真可悲,真真荒谬。
一根燃烧的火箭从窗棂中间射到屋内,直直落到八仙桌上,八仙桌也燃烧起来,接着是地毯、纱帘……
赵氏看着熊熊的火焰,转身躺到拔步床上,直直盯着屋顶,静待死亡的来临。
火越烧越大,浓烟呛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时,忽听门外响起铁器相接的声音,一声、两声……
“咚”地一声,房门被人踹开,姜姝拎着一把菜刀进了屋,那只被她砍断的铜锁躺在地上,一点一点被烈火吞噬。
“母亲,快起来,快走!”姜姝的衣角沾着火星子,白洁的脸颊也黑漆漆的,眸子却亮如星辰。
她像一道光,闪到赵氏身旁,握住赵氏的手,把赵氏从拔步床上拉起来,携着赵氏向屋外跑去。
二人跑到檐下时,房屋的横梁倏然倒塌,一根木椽重重砸到姜姝肩头,姜姝身子一晃跌倒在地上。
“姝儿!”赵氏大喊一声,忙俯下身去扶姜姝,这时才发现不仅肩头,姜姝的膝盖也被烈火所灼,即便有赵氏借力她也站不起来。
大火蔓延到屋檐上,屋顶的木椽纷纷往下掉落,火星子沾到衣裙上,衣裙也燃烧起来。
右腿又疼又麻,毫无知觉,姜姝知道她是走不了了,赵氏本性不坏,她信得过赵氏。
她温声对赵氏道:“我姨娘胆小怯懦,三妹妹年幼无恃,我就把她们托付给母亲了!母亲一定要好生照料她们。
还有翰林院庶吉士叶潜,我们曾订过亲,我负了他,如果他遇到难处,还请母亲相帮。”
话毕,姜姝推了赵氏一下:“母亲,您快走罢,能走一个算一个,咱们不能都折在这里。”
什么姨娘,什么叶潜,赵氏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不知道姜姝在说什么。
赵氏看了姜姝一眼,大步向院子里跑去。
看着赵氏的身影,姜姝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她有些失望,但又觉得理所应当,她是跑到了火海中来搭救赵氏,但搭救赵氏的前提是她以为她和赵氏都能平安脱险。
若是她提前预料到自己会殒命,决计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搭救赵氏。
人性就是这么凉薄,她又何故苛求旁人,人终究是要靠自己,自己都不中用,又凭什么把希望寄托到旁人身上。
她苦笑一声,仰起头,看着蔓延的烈火发怔。
“姝儿!”姜姝几欲绝望之际,赵氏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