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梅伸手牵起阿璃的手:「你是我柳家哪一房的,父亲是哪个?」
这一身淡绿的练功服,只有柳家嫡系才有资格穿。
秦叔学乖了,他知道答案,但不敢回答,他觉得,自己要是回答女孩的父亲是您的儿子,怕是接下来胸口就得被剑开个窟窿。
秦叔和刘姨不敢说,阿璃是不说话的。
柳玉梅:「哑巴?」
一股浓浓的疼惜再度升腾,厨房里刚刚安静没一会儿的烛焰,又一次疯狂摇摆。
将这股莫名情绪压制下去后,柳玉梅开口道:「罢了,管你是哪一房的,
以后就跟着我。」
在柳家,她有这个底气说这种话。
阿璃点了点头。
柳玉梅笑了,牵着女孩的手往外走。
「以后,你就跟我本小姐——罢了,你就叫我姐姐吧。」
刘姨和秦叔偷偷对视一眼。
柳玉梅这个年纪时,他俩还没出生呢,实在是不懂该如何伺候。
但没办法,二人还是得继续跟着,不敢跟太近,故意离开了一段距离。
七位道长,这会几已经走到一座水泥桥前,过了这桥,再从村道向里拐入小路直走一段,就能到李三江家。
就在这时,七位道长停下脚步,桥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右手持剑,左手牵着一个女孩。
很显然,女人不仅能看得见他们,而且还故意挡住了他们的路。
为首的年长道长,道号广虚,其手中拂尘一甩,坦然说道:
「看来,你是与邪票一夥的了。」
虽说没能从女人身上感知到邪票气息,但他们是除魔卫道而来,女人敢挡在这里,那就会被认定为一夥的。
他用的也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这是压根没打算问缘由,想要直接抹去了事。
柳玉梅抬起头,看向广虚道长。
广虚道长只觉得女人目光锋锐无比,竟让他的心率在此时加快。
因为无法感知到女人身上的气息,广虚道长只能认为是因为女人长得太美了是的,虽然一身装束有些老气,身上也残留着暮感,可那容貌与肌肤做不得假,更加之那股由内而发的英气。
广虚道长不清楚眼前女人的真实年纪,当然,他更不清楚的是,女人的身份。
女人的目光离开他,向后看去。
广虚道长心下失落,她是看向自己身后更年轻的师弟麽?
其实,柳玉梅看的还是他,但已经不再是看他,而是通过望气之法,开始进行溯源。
敢带着杀意登门,只杀了你们,又怎麽能够?
「柳玉梅」之所以选择这个年龄段的自己,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已,行事最狠,最无所顾忌。
广虚道长开口道:「切勿与邪祟为伍自误,这样吧,待得贫道除去那邪修之后,将你带回青城道观,你当贫道炉鼎,贫道助你度洗因果,还度功德。
嗯,那个小姑娘,也一并带去,贫道一视同仁,一并度了。」
柳玉梅笑了。
广虚道长也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是同意了,很好,识时务者——」」
下一面的话,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只觉得嘴里有异物感,凉凉的,滑滑的,用牙齿咬还咬不断。
张开嘴,让其滑落,广虚道长吓得睁大了眼,竟是一截切面无比光滑的舌头。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舌头,竟然断了?
后头的六位道土还不知发生了什麽事,还在艳羡丶嫉妒丶愤愤,这次出山除魔,没想到辈分最高的师叔竟能遇到这种好事,还一收就收俩。
但当他们看见师叔忽然张开双臂不停挥舞,还在「哇哩哇啦」叫唤时,才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纷纷跑到前面来查看,舌头在地上,师兄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
「不好,邪崇偷袭!」
「布阵!」
「迎敌!」
六个道土,纷纷抽剑,布下阵法,这是七星观的独门剑阵。
可剑阵刚摆出来,只听得地上一阵「叮叮当当」,七把剑,包括广虚道长手里的那把,全部落在了地上。
所有落地的剑,剑柄端,还有一截持剑的手。
这下子,七个道长全部傻眼了,一股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
遇到一个让你无法反抗,直接莫名断手断脚的对手,这该怎麽打?
观主命他们出山诛杀迫害问尘子的邪票,可并未告诉他们,邪票那边,竟然有这等骇人的人物啊!
此时内心最慌乱最惊恐的是广虚道长,因为他刚刚说了那样的话,而且现在,他连求饶解释的话,也没办法再说出来。
自始至终,柳玉梅虽然拿着剑,却并未挥过,因为对付他们,根本用不着这般,只是一点点外泄的剑气,就足够了。
甚至还得小心着点,生怕外泄的剑气力道大了,直接给他们搅碎。
远处鱼塘边,熊善额头上贴着一张辰州符,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咦,这是谁,像老太太衣服,却又不是老太太,这麽年轻?」
梨花紧张地拉扯熊善的手:「那边两位大人都发话了,老太太出手,不该看的别看。」
熊善:「我是等着去清理事后,正好那些尸体可以拿来肥鱼塘。」
话音刚落,熊善发出一声闷哼,低下头。
「你怎麽?」梨花紧张地看向自己丈夫,发现自己丈夫双眼里有鲜血流出。
熊善马上跪伏下来:「我错了,我不该看。」
梨花见自己丈夫并没有性命之虞,竟舒了口气。
她不敢去看桥那边,只得看向两侧,发现远远的位置上的田硬边,秦丶柳两位大人正恭敬地低头站在那里。
「两位大人都只能站那边候着,你居然还敢看?」
「我知道错了,梨花,快给我拿点膏药。」
「我觉得,还是继续流一会儿吧,事后再治,得把血流够。」
「媳妇儿你说得对,我再多流点血,认个错。」
桃林下,也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同样是向这边打量着。
「哗啦啦——.哗啦啦——」
一阵风吹来。
正在大胡子家坝子上抱着笨笨做纸扎的小黄莺抬起头,刚刚那风从外面来只吹进了桃林,却让她感到由衷心悸。
怀里的笨笨原本还在嬉闹着自顾自玩耍,这会儿规规矩矩地手脚放好,闭上眼,开始装睡。
桃林下那位的身边,不断有被剑气切断的桃花落下。
它却仍旧站在那里,没回避,继续看着。
剑气只能斩到桃花,却斩不到它。
抬起手,坝子上供桌下,酒坛里的酒气被抽出,汇聚到了桃林下它的手中。
镇压自己不知多少载了,除了那像魏正道的少年能挑拨起它的兴趣外,也就今日,让它又多了件有意思的事。
灌入一口酒后,它继续看着。
又来了一轮风,这次不再是切下桃花,更是将不知多少桃枝一并斩下,很快,它身边就积攒了一堆。
但它仍旧看着,姿势都没变过。
它甚至觉得,等那位大小姐解决完桥上那七只后,怕是得折身进这桃林,与自己这眼珠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家伙,打上一架。
「这大小姐脾气,有点意思。」
桥上。
柳玉梅轻轻抚着阿璃的脸,她很喜欢这种细腻光滑的触感。
与此同时,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剑光出现,以不是太快的速度,斩向桥上的七位道长。
即使全都失去了一只手,但灵活性还在,七个道长在剑气的死亡威胁下,开始不断闪躲。
虽很狼狈,但好在基本都避开了,只有两个身法最差的,身上多了几道不算太严重的口子。
白色的剑气消失。
正当众人觉得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时,转瞬间,他们就同时发现,身边的树丶
田里的庄稼包括这桥墩,全都变高了。
紧接着,他们意识到,不是它们变高了,而是自己变矮了。
因为他们的两条腿,不知什麽时候,竟被切割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一切来得太快,他们一开始并未有丝毫察觉,等到眼晴先看到了许久后,痛感才真正袭来。
原来,真正不能避开的剑气,是看不见的。
柳玉梅看着阿璃,问道:「许人家了没?」
柳玉梅年轻的那个年代,男女成婚早,至于订婚许人家,更是早早的事,尤其是在大户人家。
柳玉梅:「这是许过了?」
阿璃没做反应。
柳玉梅:「无妨,许到不喜欢的,到时候与姐姐说,姐姐帮你否了。」
阿璃摇了摇头。
柳玉梅微微皱眉:「你还小,懂得什麽,这年纪的小子,也就只有一张嘴会花言巧语,可千万别被骗了,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断容不得马虎。
这样吧,我去与你父亲说去,你的亲事,我先给你否了,再玩玩,再耍耍,
长大了见过风景,到时候遇到想嫁的人再嫁。」
阿璃笑了。
柳玉梅满意地点点头,她真是喜欢这小姑娘喜欢得紧。
而对面,那七个先是被自己用白色剑气逼着选好方位的道土,已经被自己斩去双腿,定位落座了。
接下来,就是算帐的时刻。
柳玉梅牵着阿璃的手,向前走,她的双眼里,有各种色彩和光影在闪烁,一同被牵动的,还有四周的风水气象,如鲸吞一般,将其抓取,再在这里落位。
「喂·
柳玉梅忽然觉得,这望气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调用风水之力时,变得更加圆润和轻松。
难道,是我近期对《柳氏望气诀》又有了新的感悟?
罢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再去细细探究归纳。
柳玉梅:「想活命的,就请祖师爷上身!」
管是哪一派的道门,基本都有这一类的法门,不过他们请祖师爷上身并非指的是被附身,而是进行某种精气神上的加持,从而增大他们使用某些高难度术法的成功率。
又是断手又是断脚的,七位道长早已被吓破了胆,这会儿马上开始听从命令施法,生怕晚了别人一步。
这次七星观派出来的七个道土,分别由七脉所出,他们认为这是下山斩妖除魔挣功德的事,故而讲究个雨露均沾。
这下好了,请祖师爷时,也是七脉一齐请动。
风水气象之力,在疯狂对他们进行加持,柳玉梅抬起头,看向空中,同时,
第一次,将手中的剑举起。
狠狠斩了下去!
青城山是法地妙地,这里坐落着很多传承已久的道观,不少道观至今也不向公众展开,甚至,还有一些,即使位于青城山,却根本无从找寻山门。
七星观门口,一位扫地老道正看着身前打闹的年轻道士,目露慈祥。
他的身份,在道观内只有极少人知道,他也很享受这种白龙鱼服的感觉。
和那些大道观比起来,七星观历史并不算悠久,建观时,只有三脉,之后的四脉则是靠后人加上去的。
他就是第五脉的创始人,在七星观传承里,是能称祖的人物,第六丶第七脉的老祖也都还活着,但都闭门不出,享受下面供奉。
「噗——」
扫地老道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抬头一看,发现有一把剑气虚影,正悬于自己上方。
老道当即面露惊骇,诚惶诚恐道:「何方道友驾临,有何误会?」
柳玉梅的声音自剑里传出:「杀十个亲传,否则斩你修行根基!」
没有商量馀地,只是命令。
老道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果决,马上看向下方正在一边练功一边玩闹的年轻道土,双眸里,当即泛起了红色。
以往,他与这些年轻道土关系极好,他们很喜欢自己,可现在,老道持起扫帚,纵身一跃,对着一个道士就直接扫去。
「啪!」的一声,这道士身形炸裂,紧接着是下一个。
要杀十个,必须要杀十个,那个人有能力毁去自己修行根基,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自己还想证道长生,怎能毁在这里!
同样的事,在七星观另外两处地方也同样在发生,两位早已闭关多年的老祖忽然破关而出,开始杀戮自己的亲传弟子。
七星观主庙内,凌风子刚刚商议好了事,让诸位师弟们先行退下。
他本该亲自带队前往南通的,但因为一些琐事,就换了一位资历比较高的师弟带队。
这会儿,凌风子刚拿起茶,就忽然察觉到主庙内部传来令人心惊的震动。
凌风子马上掐印,打入身前供桌,上方神像缓缓向后倒去,露出了里面的洞天。
这里面,是七星观历代观主和历代脉主的长眠地,将他们安葬于此,不仅能靠他们镇压七星观的气运,更能让他们反向藉助道观滋养,以求死后羽化飞升的机会。
可现在,所有的棺柠不管年代新旧,全都开始颤抖。
「咔察.」
「咔—」
有些棺柠的盖子已经裂开,诸位师祖前辈,在疯狂挣扎反抗,像是集体诈户凌风子:「这是—这是怎麽回事?」」
「轰!轰!轰!」
每个棺柠内,都传出了轰鸣声,像是有一道道无形的雷,正在狠狠落下。
师祖前辈们原本那保存得极好称得上容颜如生前的户身,正一个个地化作焦炭,一同被炸散的,还有七星观自立观以来就积攒凝聚而起的气运。
凌风子惊恐地大叫道:「这是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了!」
外头的杀戮,还在继续。
起初,是三位在世的脉主在杀戮,紧接着是继承这一脉的人也受到威胁,开始杀。
整个七星观,处处都是惨叫声,不知多少道士带着浓浓的不解与绝望,死在了平日里无比尊敬的长辈手里。
这些长辈甚至怕十个不够,怕那位不满意,杀到十个后还不敢停止,想要再多杀一些求个保险。
就在这时,从扫地老道开始。
他的扫帚上早就沾满了鲜血,可一道剑气却依旧劈砍在了他的身上,将其眉心劈得开裂,生机不可逆地快速流失。
「你—你说过会·留我根基「我不毁你根基,我只要你的命!」
南通,思源村,水泥桥。
柳玉梅借风水之力,一剑剑斩下。
这才是风水之道的真正使用方法,这才是龙王柳的底蕴展现。
「尔等既敢登门放肆,辱我龙王门庭。
那今日,
我就断尔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