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洞房花烛,夜御天子
二月初春,斜风席卷,红街十里,万人空巷。
一行车队沿着辽阔街道缓缓驶来,春风擦过街边杨柳,软枝轻拂,循着风的轨迹,似万千绸缎,指向车队。
碎风拂动车队正中的步攀薄纱,也吹动了两侧马匹脖子挂着的红绳铃铛。
步琴之侧,乃二十馀骑宫中禁卫,人高马大,昂首挺胸,却不披甲胄,单穿红衣,腰挎长刀。
步琴薄纱之内,大离女帝凤披霞冠,眉间一点焰火胭脂,端正坐着,身姿高雅,神情肃穆,威严满满。
女帝在此,护卫却好似只有这麽二十来人,可街头百姓却无一人担心异变行刺之事。
他们侧目看向车队为首者。
一男子身着红衣蟒袍,跨马而行,身形颁长,剑眉星目,却不显凌厉锋芒,反而清隽贵气,似高山之上的隐世仙人,又似庙堂之中的清冷王侯。
「那就是未明侯?这麽年轻—
「圣上看着也不甚大呀,听说还不足双十年华。」
「侯爷好俊!」
「嘘!这可是圣上皇夫,天子宸御———」
「圣上从政一年,并未苛捐杂税,严刑峻制,定是个好脾气,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但侯爷真的好好看,武功也这麽高,又如此年轻———」
街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远观眺望,好似一行黑幕,满街红灯绸缎,又似披上霞衣。
人群议论纷纷,赵无眠与洛朝烟皆顾若惘闻。
只是赵无眠觉得今天洛朝烟打扮得可真漂亮,忍不住想回首多瞧几眼,可在外当有侯爷气度,
又只能暗暗忍耐,目不斜视。
宋云坐在街边,遥遥望着车队由远及近,眼神晞嘘,但喜庆日子,也便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酒入杯中,自酌自饮。
忽的,她瞧见街上人群中,有一青衫男子,牵着一小女娃的手,站在巷尾,也在注目望着车队。
宋云眼神微眯,凝望着那对父女。
那青衫男子似有所感,也回首看来。
能察觉到宋云的视线,定是武功高强之辈。
两人对视良久,后那小女娃拉了拉青衫男子的衣袖,那男人才收回视线,转身欲走。
「喝杯酒吧—.」
宋云忽的出声,她笑道:「这样喜庆的日子,该喝杯酒的。」
青衫男子沉默良久,还是牵着小女娃,穿过人群,在宋云对面坐下。
人群熙熙攘攘,满街嘈杂,两人坐在茶摊角落,与嬉闹嘈杂泾渭分明。
咕噜噜宋云为青衫男子倒了杯酒,轻声问:「无常城城主岚近些时日在哪里发财呀?」
「种庄稼。」岚如实回答。
「种庄稼?」宋云微微一,「以你的武功,却跑去当个庄稼汉?」
「也不单是种地,打猎,酿酒——我都会的,武功高,不单可以杀人,干起这些活计,也来得手脚伶俐。」
说罢,岚抬手招来夥计,让其上几盘零嘴给身侧的小女娃吃,后看向宋云。
「宋捕头会请客对吧?」
宋云又是哑然失笑,微微颌首,转而看向岚身侧的小姑娘。
「她是谁?」
「我女儿,顾月寒。」
「不错的名字。」
曾经的江湖第一刺客,与一年前的江湖第一刺客,坐在茶摊,喝酒聊天。
两人其中一位,闯荡江湖十多年,在昭狱又关了二十多年,如今重获自由,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另一位,威吓江湖数十载,一招落败,假死退隐,不问江湖。
宋云为岚推来一碗酒。
岚没接,只是轻声问:「你不杀我?」
「过去了,都过去了」
宋云端着酒碗,侧眼望着满街繁华,红灯绸缎凌风飘荡,「杀你又如何?不杀你又如何?」
话音未落,宋云又看向顾月寒,瞧着她用小小的手儿捏着花生豆塞进嘴里,微微一笑,道:
「不杀你,无外乎此刻有人陪我喝酒,杀你,也无外乎多位记恨我的江湖人。」
「我杀的人,可不少,从没在乎过小孩子什麽时候江湖第一刺客,也会动侧隐之心了?」
「那是你因为你没杀过我身边的人。」
话音落下,两人又归于平静。
车队自远处缓缓来至近前,赵无眠行在前列,骑着高头大马,侧眼看了两人一眼,后又收回视线,自顾前行。
岚忽的一笑。
「我们只是江湖老人,的确是过去了—」
他这才端起酒碗,与宋云自酌自饮。
满街红灯,十里飘扬。
富入宫之后,规矩也便多了,既要和礼部去祖陵祭拜先祖,又得祭祀天地,回来还得办宴歌舞,
不得乱跑。
大多时间都是干坐着,枯燥无味。
洛朝烟本以为赵无眠会不耐烦,中途离去,但相反,他很有耐心,礼部说什麽,他便做什麽,
不落一丝规矩。
洛朝烟知道,在她为这天辗转反侧,日夜难眠之际,赵无眠也同样重视。
要说赵无眠唯一不配合的地方,只有去祖陵祭拜先祖。
朝中文武,乃至天子太后,皆要跪拜,只有赵无眠不跪。
群臣皆跪,只有赵无眠站在原地,冷眼相视,
若非看在洛朝烟的面子上,他恐怕会直接挖了太祖高皇帝的坟,让这位开国皇帝曝尸荒野。
礼部无一人胆敢多言,单是不断暗示洛朝烟,让她劝说几句,让侯爷配合。
洛朝烟既没有让赵无眠配合,也没有生气闹别扭,
大离女帝发觉自己更喜欢他了赵无眠在同她成亲时,并未忘记萧远暮,萧冷月她们。
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吃醋嫉妒,单觉得我男人真好。
因为在这时,赵无眠不忘太玄宫,便证明未来某些时候,他一样不会忘记洛朝烟。
自己男人的德行,比什麽都要重要。
闹闹哄哄,直至深夜,夜空澄澈,银月高悬。
咚咚伴随着几声暮鼓晨钟,宫门紧锁,朝臣退去,深宫之内,归于平静。
深宫外依旧热闹,可与宫中已无干系。
后宫挂满了红灯笼,人丁奚落的缘故,除了三两路过宫女,再无人烟,依旧冷清,可今日,宫中便要再多一位住户。
宫闱之内,身着红衣的宫女端着餐盘,上面放着些桂圆,石榴,葡萄等象徵吉祥寓意的瓜果点心,送进屋内。
洛朝烟虽是天子,但在情郎面前,从未把自己真正当做皇帝看过,此刻乖巧坐在婚房榻上,坐姿远比在外游街时更为端正,姿态无疑是乖巧等着相公过来的小娘子。
绣着龙凤吉祥的深红嫁衣披在身上,团儿虽不似太后娘娘那般饱满勾人,可身段儿仍旧前凸后翘,玲珑有致,娇躯紧绷的缘故,更衬得腰肢与臀儿间的曲线动人。
不禁让人联想将这小腰楼在怀中,该是何等温润滋味。
她武功不高,已劳累一天,浑身酸痛,但此刻依旧坐姿端庄,纹丝不动,哪怕有万般不舒服,
也不愿坏了规矩。
她等这天,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观云舒坐在桌前,同样穿着喜庆的新裙子,手持画板,鼻尖索索作响,正在作画,神情认真。
但画工再好,笔墨再专业,也画不出洛朝烟此刻的美感一分。
洛朝烟知道观云舒在做什麽,嗓音自红盖头下细细响起,难掩紧张,只能聊天,缓解局促。
「你什麽时候喜欢上画画啦?」
「不是喜欢画画,是喜欢画我与赵无眠。」
「那此刻怎滴画我—」
「从今晚始,你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哦——」听了此话,洛朝烟开心一笑,却也过于紧张,没心思多问。
苏青绮在一旁摸了摸她的小手,察觉到她出了些汗,竞也凭空生了几分紧张,约莫是想起日后自己嫁予赵无眠的时候。
她轻声道:「可莫让汗浸湿了妆容要不趁着公子还没来,我再帮你修修?」
「不——今晚只有他能掀我的盖头。」
「若妆花了,可就不漂亮了——」
「那也不成。」洛朝烟很是执,苏青绮也无可奈何。
太后娘娘也坐在屋内,趁着赵无眠还没来,多陪陪天子,缓解紧张。
此刻她手里着团扇,斜靠在太师椅上,眼眸出神,团扇轻晃,烛火摇曳,影影绰绰。
按赵无眠几人商议,成亲过后也就是明日,自该老老实实,诚心道歉,全盘托出,省的一拖再拖,日夜当贼。
这事儿一被捅出来,太后自己估摸,得至少一个月不能同自己情郎亲热,不免顾影自怜。
但今夜之后,侯爷与天子正逢新婚,自该彼此腻歪一段时日,她本来也没多少机会同侯爷亲密太后默默安慰自己,便听得洛朝烟紧张问:
「母,母后,待会儿我若闭眼,不管不顾,是否显得不合礼数?」
「没什麽不合礼数的—」
太后起身,坐在洛朝烟身侧,当真如一般家庭的母女般,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教着她这种事应该怎麽做。
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无需主动,等着赵无眠欺负就得了。
洛朝烟听了一半,捏着裙角的素手不免更为用力,可见纤细五指,骨节发白。
「要,要不把师父一块唤过来?和,和我一起洞房?」
洛朝烟的嗓音都在颤抖,结结巴巴,当即天子在这种事面前,同市井小妹并无多少差别。
「这可不行,前半夜是天子,后半夜是帝师,这都说好了的,若凑一块去,岂不是抢了彼此与侯爷独处的时间?」
太后温声劝戒间,听得屋外宫闹廊道,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
在场女子对自己情郎的脚步自是再熟悉不过,三女当即顿了顿,连忙起身,便要退去。
洛朝烟却是急了,连忙道:「青绮!青绮!我后悔了,要不还是再补个妆——」
话音未落,单听嘎吱一声,三女便已经离开婚房,在屋外廊道间,瞧见赵无眠,可听得他们打招呼的声音。
「太后娘娘」
「侯爷没喝多少酒吧?」
「平日喝酒只是气氛所致,如今虽也得喝点,但自是用武功排去,不碍事——」
「快进去吧,天子等你许久了—」
伴随着几句闲言碎语,又听『嘎吱」一声,赵无眠走进。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