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莉雅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碧绿的眼睛凝视着他。
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谴责,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
兰斯洛特的心脏,仿佛被那目光狠狠刺穿。
他抱着桂妮薇儿的手臂猛地一颤,巨大的痛苦和自毁般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的嘶吼,他猛地扭回头,更加疯狂地冲向城外的无边黑暗。
就在阿尔托莉雅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时,梦境的记忆碎片再次改变,眼前的场景消失转换成其他画面。
——
刺鼻的霉味和浓重的草药气息,取代了冰冷的雨水。
光线昏暗而摇曳,来自角落里一盏油灯。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几乎称得上破败的修道院小屋。
兰斯洛特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曾经强健如狮的身躯此刻枯槁如柴,裹在粗糙的灰色修士袍里。
他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和灰败的死气,曾经明亮的眼睛浑浊不堪,失去了所有神采。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仿佛要将残破的内脏咳出来,枯瘦的手紧紧抓着胸前一个简陋的木头十字架。
兰斯洛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悔恨和自我鞭笞:「……罪……深重的罪……我背叛了骑士的誓言……背叛了挚友……更背叛了我的……王……」
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眼中涌出混浊的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头上粗糙的亚麻布。
「我辜负了……她的信任……玷污了圆桌的荣光……将理想……亲手……推向了深渊王啊,你为何不懂人心!」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目光开始涣散,仿佛在搜寻着什麽。
最终,他什麽都没搜寻到。
那只紧握着十字架的枯手,颓然垂落在冰冷的床沿,再无声息。
昏暗的小屋里,只剩下那缕惨白的光线。
——
「唔——!」
阿尔托莉雅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她猛地从那片悲伤的泥沼中,挣脱出来。
现实的光线骤然刺入眼帘,让她忍不住闭紧了双眼。
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金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握着彼得右手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这就是背叛了自己的骑士——兰斯洛特的梦吗?
原来他一直都在这样的痛苦中,走完最后的人生吗?
阿尔托莉雅陷入了悲伤。
其实,她并不憎恨和王后私通的兰斯洛特。
但兰斯洛特却一直沉浸在痛苦中。
旁边的彼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
过了许久,她才极其缓慢地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谢谢。」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
她想要向彼得表达真正的感谢。
感谢他展示这残酷的真相,感谢他此刻的沉默陪伴,感谢他让她看到了那些被她忽视的风景。
彼得只是点了点头,将沙袋收回怀中,说道:「这只是时间长河里的一些梦境碎片,或许随着时间的消逝,这些碎片最终也会消失无形。」
「只剩下遗憾和不甘。」
「我」
阿尔托莉雅声音有些震颤的向彼得问道:「兰斯洛特最终的结局是什麽?为什麽他说我不懂人心,你你说自己是睡神,你能告诉我这些答案吗?」
「是的,我知道结局,桂妮维亚得知亚瑟王离去的消息后,决定一生都在修道院里忏悔,祈祷并救济贫苦。」
「兰斯洛特最后做了修道士,两人至死再未见面。」
彼得将一些温暖传递向亚瑟王手中。
「至于他说你不懂人心,这些梦境,你还没看出来吗?Saber,他在憎恨自己,也憎恨你为什麽不处罚他,你刻意隐藏性别与情感,甚至牺牲个人幸福。」
「兰斯洛特认为你的这种理念存在根本缺陷——忽视人性中的欲望与极限,他通过与桂妮薇儿的禁忌之恋,试图让你理解『人无法完全摒弃私欲』,让你愤怒和生气,可是你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处罚他。」
「他的目的,只是让你去追求『人』的幸福,而不是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王。」
听着彼得的话,阿尔托莉雅顿时如遭雷击!
自己一直以来是错的吗?
自己原来一直不懂人心?
彼得正准备继续对对方说些什麽,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丶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自东南方向远远传来。
彼得的脸色瞬间一变。
「是希里!」
他低喝一声,目光投向能量波动的源头。
话音未落,彼得身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只在林间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阿尔托莉雅眼神一凛。
所有的复杂情绪瞬间被战士的本能压下,脚尖在地面一点,她的身影如一道贴地飞掠的银光,紧随着彼得,朝着血腥气息弥漫的方向疾驰而去。
越过最后一片茂密的橡树林,眼前的景象骤然开阔。
眼前是一个依偎在小河边的,原本宁静祥和的村庄。
但此刻,安宁早已被彻底撕碎。
几间茅草屋正熊熊燃烧,浓黑的烟柱翻滚着直冲天际。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焦糊味,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蛮族身上特有的兽皮膻味。
惊恐的哭喊声丶蛮族粗野的咆哮声丶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野蛮的杀戮交响。
数十名身材魁梧丶穿着粗糙皮甲丶脸上涂抹着狰狞油彩的撒克逊蛮族战士,正如同闯入羊群的恶狼,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和阔剑,疯狂地屠杀着奔逃的村民。
老人被砍倒在泥地里,妇女被拖拽着头发发出凄厉的哭嚎,孩童无助地蜷缩在燃烧的屋角瑟瑟发抖。
泥泞的土地被鲜血染成暗红,散落着破碎的农具和尸体。
而在村庄中央一小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激烈的战斗正如火如荼。
希里纤细的身影快得如同鬼魅,在蛮族战士的包围圈中闪转腾挪。
她手中那柄造型奇异的骑士钢剑,划出一道道致命的银弧,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蛮族战士的惨嚎和飞溅的鲜血。
空间在她周围仿佛发生了轻微的扭曲,让她能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致命的劈砍,同时将剑锋送入敌人的要害。
另一边,黛安娜这位来自天堂岛的半神公主,如同战场上的金色战神。
她并未着甲,亚马逊风格的战裙在风中猎猎作响。
手腕上那对闪烁着神力的守护银镯,格挡开所有袭来的重武器,发出沉闷如洪钟般的巨响。
她手中的火神之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灼热的气浪,将靠近的蛮族连人带甲轻易撕裂。
扎坦娜·扎塔拉,这位哥谭的魔法女郎身处战场的边缘,此时操控着核心的魔法风暴。
她头戴标志性的高顶礼帽,口中清晰而快速地念诵着逆转语序的强力咒语。
「!火灭」
道粗大的水龙凭空出现,咆哮着扑向一处燃烧最烈的茅屋,瞬间将其浇熄。
「!地陷」
随着咒语念出,她脚下前方的土地瞬间化作翻滚的流沙泥潭,几名冲锋的蛮族战士猝不及防,惨叫着陷了进去,只余头颅和挥舞的手臂绝望地挣扎。
战场一侧的泊尔塞福涅,并未直接参与血腥的搏杀,她周身笼罩着一层灰白色光晕。
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她双手虚按地面,口中低吟着古老的神言。
随着她的吟唱,那些倒毙在地丶肢体不全的蛮族尸体,以及被误杀的村民尸体上,开始逸散出丝丝缕缕灰白色雾气。
那是尚未完全消散的,被战场戾气和杀戮本能污染的残魂。
泊尔塞福涅的力量如同无形的网,将这些充满怨念和不甘的灵魂强行安抚,并引导它们归于平静,避免它们被战场的气息催化成更可怕的恶灵或成为敌人利用的工具。
简·福斯特则手持雷神之锤,警惕地守护在泊尔塞福涅身旁,格挡开偶尔射来的冷箭和投矛,确保冥界女神施法不受干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