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翻《手册》的时候，罗志平看到不少基础手术的注意事项及可能发生的意外丶并发症，越看他心里越没底。

今儿早上，他还动摇过，试图说服陆滟生下来，但陆滟没有同意。

「怎麽？现在知道怕了？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关心小陆。」唐植桐瞅了一眼罗志平脚下，已经有四五个菸头了，看来罗志平没少抽。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什麽都晚了，唐植桐担心两人因为这事以后心存芥蒂，此时只能往好听了说。

罗志平惭愧的低下了头，但嘴上还是很倔强，试图找些安慰：「唐老师，我知道错了，你就说说吧。」

「凡是手术都有风险。我找的大夫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大大小小的手术没少接触。人家没有把握也不会答应，你们放心吧，肯定会把风险降到最低。」唐植桐没法保证，现在的人流不是无痛的，也没有可视设备，单纯靠手感丶凭经验盲刮。

「小陆，手术会有点疼，你一定要忍住，不要乱动，顺利的话，一两天就能下地。要是害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唐植桐又将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陆滟。

在《手册》编纂之初，唐植桐看到过一版对人流手术的介绍，其中包含手术手法丶过程，这个手术不止盲刮，还特麽没有麻药！

当时之所以会写这一段，初衷也是因为农村的现状。

并不是所有的妇女都想生，也不是所有的公婆都想要孙子孙女，所以时常有溺婴现象。

由于缺少有效的避孕手段，很多家庭早就不堪重负，家里七八十来个孩子，最小的还嗷嗷待哺，根本养不过来。

妇女不间断的怀孕，身体早已羸弱不堪，为了不再怀孕，甚至有人听信「吞吃蝌蚪丶田螺」的避孕偏方致死丶致病。

负责编写这一段的同志是出于好意，如果有人能学成，将会减少以上种种悲惨情况的发生。

但这一段最终还是没能被编进《手册》，因为人流对技术要求太高，盲刮，没有实操过的，压根无法完成，一个操作不慎，就是大出血。

王波前阵子之所以敢给楚春雪做手术，一部分来是由于在大医院培训带来的手术经验积累，再一个就是楚春雪属于「不全流产」，胎儿组织都已经自然流出，而且宫口是打开的，难度小一些。

「唐老师，我不怕疼。」陆滟表完态，抿紧了嘴唇。

「行，走吧。」唐植桐在心里叹口气，希望这一遭能让两人好好长个记性吧。

这边终于开始动脚往医院里去，唐植桐就听见身后传来吴海洋喊自己的声音：「桉子！」

「哎？洋哥！你这是过来送嫂子上班？」唐植桐转身就看到吴海洋载着吕丽娴停在了自己身边。

「你嫂子说你今天给她安排工作了，得早过来，这个点的公交车少，我索性过来送她一趟。」吴海洋待妻子从后座下来后，才抬腿下车。

「洋哥辛苦了。嘿，嫂子，真恩爱哈，来上班还配个车夫。」唐植桐知道吕丽娴的自行车一直被张叶骑着，他周末过去的时候看到过，也听高大山讲起过此事，不过这都不影响他打趣吴海洋两口子。

「还不是因为你？行了，你哥俩老长时间不见了，聊会吧。这是你同学吧？跟我来吧。」吕丽娴雷厉风行，跟唐植桐点点头，直接带着罗志平和陆滟去了办公室。

「洋哥，含光挺好玩了吧？」两人都不抽菸，两人躲开医院门口乾聊，限于吴海洋工作单位的性质，不该问的不问，唐植桐不好打听他的工作情况，只能问孩子。

「一天到晚就知道傻乐，倒是养的挺胖乎。我听你嫂子说小王有喜了，你那边怎麽样？家里吃的富裕吗？不宽敞就跟我说，我这边供给多一些。」谈到儿子，吴海洋就咧开嘴笑，但他没忘记眼下的年景，心里还是挂念着唐植桐这个小兄弟。

「不缺，家里还有个菜园子呢，我回头给你送一筐过去。」尽管已经有日子没见，唐植桐见到吴海洋依旧感恩加亲切，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位老大哥，自己不光囤物资费老鼻子劲，就连进入邮政系统工作的机会都没有。

「你留着吧，我这边不缺。我听说顾勇调到电话局了，也不知道他那边怎麽样了。」吴海洋看到唐植桐，顺理成章的想起了几人在工地的日子。

「乐呵着呢，我前阵子路过的时候还去找过他。他现在没什麽心思放在工作上，一心扑在媳妇身上，刘悦估计快生了。」昨晚小两口刚聊到顾勇两口子，有句话唐植桐当时没有讲，以顾勇的家庭来说，现在提了干，只要稳得住，再下去二十年少不得前程似锦。

「扑在媳妇身上还不正常？大家工作都忙，也有日子没见了，克俭那边有动静了吗？」吴海洋对几人的家庭丶工作都有所了解，顾勇那边受不到什麽为难，马克俭工作性质特殊，问题也不大，现在连唐植桐两口子都有了，如果小马那边再没动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知道，我也有阵子没见三哥了。」唐植桐摇头，自打上一次马克俭去找过自己，也有段时间了。

「回头找机会一块坐坐。我单位还有点事，得过去处理一下。」吴海洋抬手看看表，直白的说道。

「好嘞，洋哥慢走，我跟他们约时间。」唐植桐往旁边一闪，给吴海洋腾出调转车头的空间。

「行，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快进去看看你同学吧。」吴海洋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唐植桐来到吕丽娴办公室的时候，吕大夫已给陆滟检查结束，正在给两位大学生训话：

「你们都是小唐的同学，也是大学生，肯定是明事理的。

小唐是我弟弟，他可能不好意思跟你们讲，但该交代的我还是要交代一下。

卫生部门52年的时候就出台过文件，限制开展人流手术。

现在在生育问题上只提倡节育，可以为已婚妇女上节育环，针对35岁以下的女同志，这类手术原则上还是不可以做的。

小唐找到我，我肯定不会推辞，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进了手术室，你们就没法反悔了。

你们考虑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