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城隍勃然大怒,指着师爷大骂道:「咳咳咳!可个屁啊!尊上给老子安排的第一个差事,眼看着就要办砸了,你还不快快帮老子想办法,还在那里咳!
再咳老子一棍子捅破你的嗓子眼!」
师爷面如土色,你一句话把所有的底都泄了,这还怎麽想办法?
但是路城隍一双眼睛像老虎,要吃人的架势,师爷也只能耷拉着脑袋,对许源说道:「许大人不必多虑,阴司那边定下的价格就是如此。
您觉得过于优惠,乃是因为摺子上的这些东西,在阳间很珍贵,但是在阴间唾手可得。
比如这忘川水,不过是派人去取来就是了。」
许源没有说话,还在考虑。
师爷的话有几分道理,却不能完全打消许源的疑虑。
路城隍接着说道:「许大人,你信我,我们阴司从来不坑人的。」
这话说得就毫无说服力。
路城隍又拍着胸口道:「我家尊上最是坦荡,照顾自己人。你跟我们合作,也就是自己人了。」
师爷点头:「这倒是真的。」
纣绝阴天宫中那位,在阴司中也是出了名的念旧。
师爷暗中观察,发现路城隍这番话说了之后,许源才真的动容。
师爷不由得想到:尊上将路城隍这种耿直之辈派来,莫非就是算准了,这样的人物才能取信于许大人?
「好,咱们就这麽说定了。」许源也不敢讨价还价。
打定了主意,以后只用这些鬼银购买摺子上第一页的那些料子。
那些料子在阴间唾手可得。
至于雇佣那些阴差丶判官……不要碰。
而许源之所以答应下来,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许源已经想到了:真正跟自己合作的,不是眼前的路城隍。
而是纣绝阴天宫中的那一位。
许源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
彻底拒绝——不沾这份因果。
但七月半的时候,如果有这位尊上的帮助,成功的机会必定大增。
许源这才决定冒险一试。
路城隍哈哈大笑,拍着手道:「这就对了嘛,想东想西,瞻前顾后,那是自寻烦恼。
我跟你说,我当人一世,当鬼数百年,就认准一个道理:看准了丶跟对人……」
许源微笑:「城隍大人言之有理。」
路城隍一挥手:「师爷,给银子。」
师爷就把一百两鬼银送了上来。
许源取了三两来:「先买六十张鬼桑皮。」
「好说。」路城隍满口答应:「明日泥浆桥石运来庙里,我将鬼桑皮交给你。」
「好。」于是双方又闲聊了几句,许源再喝了几杯茶,便起身告辞。
路城隍亲自将他送回了占城署。
许源在床上睁开眼来,默默想着和纣绝阴天宫的合作,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起来之后,刘虎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吃了之后,许源就命郎小八和纪霜秋,将桥石运去城隍庙。
桥石沉重,但两个武修抬着很轻松。
进庙之后,路城隍出面,将六十张鬼桑皮交给了许源。
路城隍又道:「兄弟,这占城的浊间,要不要老哥我帮你清理一番?」
达成了合作,路城隍完成了尊上的差事,心情大好起来,便开始跟许源称兄道弟了。
许源笑着摆了下手:「留着它们还有用。」
「行,有什麽需要你随时开口。」
「那自然是不会跟老哥客气。」
许源带着鬼桑皮出来,便直奔南城巡值房。
傅景瑜正要带人出门巡逻。
他这个南城巡检,当的那是尽职尽责,每天都要亲自巡查。
许源对他一挥手:「进去说话。」
「大人先等我一下,我安排好巡查的事情。」
许源就先进去了,等了一会儿傅景瑜和宋芦回来。
许源:「关好门。」
宋芦去把门关了,许源取出了鬼桑皮:「你看看这个。」
傅景瑜检查了一番,露出震惊之色:「这丶这是鬼桑皮!整整六十张,你从哪里得来的?」
许源没有回答,而是道:「送你一半,剩下的走你们家里的路子卖出去。」
傅景瑜立刻摇头:「无功不受禄……」
「给你你就拿着,磨磨唧唧。」
「呃……」傅景瑜无奈:「好吧。」他大姓子弟出身,收起三十丈鬼桑皮的时候,手也是抖的:「这东西基本只会出现在北都丶南都的大商行货架上。
每一张少说也要五千两银子。
咱们南交趾这边,根本买不到。」
许源心中一动,问道:「如果能够长期稳定的供货,能不能在北都开个商行?」
傅景瑜沉吟起来,心中在盘算。
倒是宋芦说道:「我们的背景不够,除非正州那边本家出马。不过这是供不应求的好料子,便是拿去跟那些大商行合作,利润也是十分客观。」
许源心中又是一动。
之前徐妙之曾说过,千箭弩机的生意,需要一个大靠山……
如果千箭弩机的声音能做起来,顺带经营鬼桑皮,似乎并无不可。
至于说千箭弩机生意的靠山……冯四先生不就是现成的靠山?
许源点了点头:「好,本官心里有数了。」
许源放下鬼桑皮出来了,冯四先生愿不愿做千箭弩机的生意,还得当面问过才是。
唯一的变数就是,监正门下可能会有所顾忌,不愿意牵扯到军械买卖中。
许源带着郎小八和纪霜秋回到署衙,南镇川就在门口等着。
「许大人,您的东西运到了。」
韦晋渊许诺了许源青碑火丶一条御赐腰带,和北都内的一座宅子。
许源之前一直没有炼火,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团青碑火。
但现在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还在等待锺蝶将那一团「邪祟命中火」,从被臧天澜揉成一团的「料子」中分解出来。
那团火,和许源的「山头火岚」明显不同,在没有分解诶出来之前,许源也不确定是哪一种火。
甚至不确定,能不能用来炼火。
「本官的宝物在哪里?」
「您跟我来。」
南镇川带着许源往运河码头而去。
今日由北都抵达了一艘货船。
半路上,南镇川试探着询问许大人:「另外关于北都的那座宅子,您愿意出手卖掉吗?
小人的一个亲戚就是牙人,保证能给您一个最优厚的价格。」
许源看了他一眼。
南镇川心中一紧。
他并没有这样一个亲戚。
这是公子让他问的。
韦晋渊对于许源的态度,在不断地接触中,一次又一次的发生着转变。
最初许诺这座院子的时候,韦晋渊心中有着一个鸡贼的想法。
随便搞个破院子糊弄这个乡巴佬!
等他满怀欢喜的跑到北都,准备接受昂贵的北都物业时,会发现这东西根本不值钱,想要住进去,还得花大价钱整修——多麽有趣!
后来他不敢这样捉弄许大人了,便默默地盘算,要把自己名下那一间宅子送出去。
但其实,他一点也不希望在北都中见到许源。
而后他有听说了一些隐隐约约的信息,似乎是许源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入北都。
但是!
韦晋渊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谁说他许源做不到?!
所以韦晋渊才让南镇川问了这个问题。
我宁愿花钱把宅子买回来,也不要送给许源。
我是真不想在北都里看到他!
万一这家伙本来没有理由去北都,忽然想起来「本大人在北都还有个宅子呢」,就去了——本公子岂不是追悔莫及?
「嘿嘿,真是我家亲戚让我问的。」
憨厚的武修有些不打自招。
你家亲戚远在北都,你们双方有本事这麽顺畅的传递消息?
许源没有戳破,淡淡道:「先留着,说不定用得上。」
「好丶好。」南镇川就不敢再问了。
到了运河码头上,南镇川花了些时间找到了那艘货船,上船后向船主出事了自家公子的印信,船主便命人取来一只大箱子:
「尊客请验货。」
许源打开来检查之后,点了点头盖上箱子:「没问题。」
船主便微笑拱手:「如此便好。」
许源背着手就下船了。
南镇川眨眨眼,很自觉的把那只大箱子扛在了肩膀上。
武修嘛,就是干这种粗活重活的。
帮许大人把东西搬回了署衙,许源就问道:「韦公子什麽时候离开占城?」
「这……」
槿兮小姐不走,韦晋渊就不想走。
可他之前的藉口是,欠了许源的东西所以自己主动留下来。
交割清楚然后离开。
现在没藉口了,许大人可就要赶人了。
南镇川不知该怎麽回答,却没想到许源忽的展颜一笑:「南交趾风土人情别致,韦公子不如多住些时日。
前段时间忙于案子,最近闲下来,正好让本官尽一尽地主之谊。」
南镇川受宠若惊:「小的一定如实禀告公子。」
「好,去吧。」
南镇川灰溜溜的回去,跟韦晋渊一说,公子便皱起了眉头,总觉得不对劲。
但许源不赶自己走,他也是巴不得。
「先赖在槿兮小姐身边再说。」
……
「青碑火」不急着处理,许源先将那一条御赐腰带取了出来,炼入了兽筋绳中。
这枚筋丹之上,便拥有了几分「官威」。
所谓的「官威」便是朝廷的气息,对于那些作奸犯科的邪祟丶怪异,天生多出来几分压制之力。
而后,许源出来去找锺蝶。
锺蝶最近很苦恼,已经私下里埋怨了「大师兄」不知道多少次。
臧天澜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
所有的料子揉成了一团。
想要一一分解开来难度极大——冯四先生反倒因此夸赞了臧天澜几句。
因为在冯四先生看来,这是一道「考题」,出给了锺蝶和徐浩然。
许源进门的时候,屋子里除了师兄妹两人外,还有老郑。
「小心一些……」老郑提醒着:「这一团『飨社火』就快要取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