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中还有两位巡检。
都是七流的水准。
倒是不畏惧这些针娘邪,可是被邪崇冲到了二门,万一惊扰了贵人-那真是人头落地的大祸!
「弟兄们,这次要拼命了!」
两位巡检一起喝道,而后立刻在二门处布好了防御。
所有的校尉严阵以待,面容冷肃丶气氛无比紧张。
这个时候,效死能让全家活命,逃跑就会株连九族!
可是人都怕死,慷慨赴义哪会那麽容易?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挣扎。
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二门外静悄悄的,就是不见那些针娘杀来。
「怎麽回事?」
大家透过了门缝往外看—空空如也,根本不见邪崇的踪影。
两位巡检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带着曾四出来,小心翼翼的向着大门搜索推进。
一直倒了大门口,仍旧不见一直针娘!
巡检转头怒视曾四,抬手就是一巴掌:「狗东西,谎报军情!」
曾四捂着脸,无比委屈:「我怎麽敢啊,你们看大门上———」
大门上的门神已经破了。
留下了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绣花针划痕!
「这———」巡检也迷惑了。
它们的确来过了,但—又去哪儿了?
曾四的夥伴忽然想起什麽来:「那只鹅—」
曾四立刻跳脚:「对,就是有一只大白肥鹅,它把门神啄破了,才让那些针娘飘进来———」
巡检更是不解了:「一只—」
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远处的街角,绽放出一声炸雷般的大喝:「*!」
然后就见一团白影从那边弹飞而至,咚一声,又被挂在了大门上!
大福虽然有些晕头转向,但还是听到了曾四这厮的话。
刚才就怀恨在心,现在又听得这厮在编排自己肥胖,登时怒从心头起,猛地把扁嘴从大门上拔出来,嘎的一声大叫,朝着曾四杀了过去。
曾四「嘿」的一声怪笑:「老子杀不赢邪祟,还能怕了你一只鹅?」
下一刻,曾四抱头鼠窜,被啄的大叫。
「救命!救命!巡检大人救命啊—」
街角处,朱杨平和闻人洛惊的看着战场中心的两人。
史明游高达一丈,身披山文甲,就像一头武装到牙齿的巨兽。
许源只到他的腰部高一点.
巨大的风磨铜狼牙棒下,许源双手托刀,稳稳站立,
双脚已经深陷进了地面的青石板中。
但是这一招交锋,却明显是许源胜了!
因为史明游脸上的钢铁面已经歪了,勉强挂在脸上,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朱杨平现在越发看不懂自家这位潜在的女婿了。
他家的鹅充满了神异。
而他本人据说是命修丶丹修,可为什麽又能正面抗住一位四流武修?
你要说他兼修了武修一门,可是天下武修一个比一个块头大,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分明就不是武修啊。
他对许源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朱展眉和朱展雷姐弟的描述,现在看不明白了,整个人贴在墙上,用眼神去询问闻人洛。
闻人洛也目瞪口呆。
他无法为朱杨平解惑,因为他自己也是满心迷惑。
更恐怖的武修他也常见。
同为三代弟子,他当然会经常见到大师兄出手。
三流武修那才叫可怕!
但许源不是武修啊!
这样的身体力量,就非常可怕了。
闻人洛想来想去,自己要是把各种压箱底的手段都用上,倒也能做到许源这般,正面挡住四流武修一击。
可那也是自己的极限状态了。
闻人洛虽然很欣赏许源,并且内心中认可他般配槿兮小姐。
但监正门下哪个不自傲?
只是「监正门下」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们傲视皇明了。
所以闻人洛虽然欣赏,却绝不认为许源比自己强。
顶多会觉得:这小子不错,将来有机会追上我。
而关于槿兮小姐,则是因为监正门下都和小姐太熟了,监正也没有在门下为孙女招婿的意思,
所以大家才会留意许源这些外人。
但是现在,闻人洛觉得许源至少在面对武修的时候,已经不比自己差了。
战场中,两人脚下地面深陷成了一个下凹的弧面。
青石板碎裂如蛛网。
歪斜的钢铁面后,露出史明游半只惊愣的眼睛。
许源双臂发力,向上顶起发了个「震」和「卸」的技巧。
就让还在震惊中,猝不及防的史明游跟跑后退了几步。
狼牙棒滑开,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许源单手拖刀,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臂,又对着史明游勾了勾手指:「不服气?再来!」
史明游没有受激像公牛一样冲上来。
他抬手一扶,将钢铁面重新扣好。
这次变得慎重起来,拖着狼牙棒在许源前方了左右游走,寻找着战机。
战场外的朱杨平和闻人洛退远了一些,免得再被波及。
史明游等了半天,却没有寻找到有利的战机,便知道眼前这列人虽然年轻,但是经验丰富,轻易不会露出破绽。
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君临天下」压制。
便是许源露出了破绽,他也会无意识的忽略过去。
史明游高高举起了狼牙棒。
这重兵器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好似举着一只巨大的火把。
武密:燎天神炎!
史明游再次大喝一声,把狼牙棒猛烈挥舞。
每一次都会有一条火龙朝着许源扑去。
许源大笑起来:「跟我玩火?好呀,咱们比一比谁的火更猛烈!」
一口腹中火喷出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四流武修的武密的确强悍,但是许源的腹中火也是四流,而且是炼了六种火的腹中火。
史明游的那些火龙,被许源的腹中火轻而易举得就吞掉了。
「啊!」史明游大叫跳脚,索性不玩这些花哨的了,举着狼牙棒朝着许源狂奔而来,一棒接一棒的打了下来。
许源举刀相迎。
乒桌球乓的和史明游杀做了一团。
一旁的朱杨平和闻人洛便只看到,飞沙走石,罡风如刀!
战场中央一团巨大的灰影,两人速度太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闻人洛的脸色又变了。
这麽打,自己是顶不住史明游的。
虽然自己绝不会跟一位武修正面对战,可闻人洛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办下侯府的诡案,就必须跟史明游心平气和的认真谈一谈。
史明游对小侯爷忠心耿耿,只有他能说服小侯爷配合调查。
但是想要让史明游「心平气和」,正面杀败他,是最有效的手段闻人洛自己上去,用法修的手段打败史明游,这家伙就算败了也不会服气,绝不会好好跟你说话。
只怕还要给你表演一出「宁死不屈」。
这街道两头,同时乱了起来。
许源和史明游在街角杀得天崩地裂。
曾四在侯府门口被大福啄的满头是包。
巡检想要帮忙,结果刚上去就被大福啄了一口,立刻便体会到了那些针娘的痛苦,疼的七尺高的大汉,眼泪汪汪的嗷嗷惨叫。
其馀的山河司校尉们乱作一团,也不知道该去先帮谁。
朱杨平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下被大福欺负了。
可是能让大福听话的人只有许源,许源正在跟史明游大战呢.他一会儿瞧瞧许源这边的,一会看看曾四那边,一样的左右为难,该先顾哪边?
史明游咆哮声不断,追着许源把平生所学的武技都施展了一遍。
可就是奈何不得许源。
这厮的身法实在太油滑了。
好几次明明就要打中他了,结果他的身体就像泥一样,一拧一绕匪夷所思的就躲开了。
而且,最让史明游憋屈的是,许源那一团腹中火,就悬在他头顶上三尺。
史明游试着要将这团火打散,
可是他扬起狼牙棒,这火就飞高一些,
他收了狼牙棒,这火就又回来了!
史明游也明白,这是在告诫自己:我想要你的命,只要这团火往下一落,就能把你烧成灰烬!
史明游杀了一百零八棒,许源全都接了下来。
连退了五十丈远。
史明游猛地一收,把狼牙棒往地上一,一屁股坐下来,满肚子怒气:「不打了!」
许源满身大汗淋淋,衣服都湿透了,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武修的武技的确是胜过自己一筹。
《化龙法》虽然能够提供媲美同阶武修的身躯和力量,但武技上还是差了。
更何况许源本也没怎麽练过武技。
全靠了龙形的身法弥补。
许源其实还鸡贼了一下,故意用腹中火悬在史明游头顶。
史明游明明知道,只要火落下来自己必败无疑,又怎麽能专注于比武?
这心理上的牵制,也让史明游的武艺只能发挥出八成左右。
「服了?」许源以刀支地,问道,
史明游垂头丧气,不想服气,也不说话。
闻人洛和朱杨平已经张大了嘴,这是史明游认输了?
一位四流武修,跟一位丹修比武,然后武修认输了?!
「一一」远处又传来了曾四的惨叫声,猛地把朱杨平从震惊状态拉回来。
他急忙上前:「许大人,快让你家大福收了神通吧。」
许源身子虚软,虽然心中痛快雀跃,但跟武修这麽硬拼,消耗也是巨大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甚至不想走过去,只喊了一声:「大福,行了。」
大福啄的曾四满头包,又狠狠给了那位巡检一下。
另外几个校尉上来帮忙,也被大福惩罚了。
大福肚皮里一口恶气,浮上来,顺着脖子鼓起一个包,一直向上从扁嘴里「嘎」一声吐出来。
出气了,这就行了。
大福嘎嘎嘎的絮絮叻叻,是在教训曾四,然后摇摇晃晃的回去了。
侯府门前,挨了啄的山河司校尉们,
一个个躺在地上打滚,惨叫不止。
朱杨平急忙赶过去,他也带着各种药丹,朱家毕竟是狗大户。
可是他疗伤的丶解毒的,各种药丹给手下们喂下去,却没有半点效果。
「这」朱杨平茫然了,好歹是七流药丹,怎麽没有一点效果呢?
他只能求助的看向许源。
许源摸了摸大福的头:「去解除他们的痛苦。」
大福眼睛一亮,掉头回去一一许大人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它的脖子拽回来。
「是让你却给他们解毒,不是让你要了他们的命!」
大福顿时失望。
「嘎?」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福爷我白高兴了。
「快去吧。」
大福却是磨磨蹭蹭,明显是要让那些家伙再疼一会儿。
许源这边,和闻人洛一起询问史明游:「你是朝廷的人,为何却对小侯爷忠心耿耿?」
史明游哼哼了几声,才不情不愿的回答:「我祖籍山东,当年是山东蝗灾的时候,祖父带着一家人逃难进了北都。
朝廷当年关闭北都各处城门,不准灾民进城。
是老公爷在东门外设了粥棚,我们一家人才活下来。
我爷爷要是活不下来,也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他说的老公爷当然就是「昏德公」了,那时候还是太子。
这份恩情,他们一家人一直记在心里。
但这种事情,他们自己不对外人说,朝廷人审查史明游的身世,也是查不出来的。
「况且,」史明游又说道:「朝廷命我保护小侯爷的安危,我对小侯爷忠心耿耿,有问题吗?」
这个逻辑很合理!
闻人洛在一边暗暗点头,果然武修这帮莽夫,只要打服了,他们是问什麽答什麽。
许源道:「我们真是为了侯府中的诡案而来,对小侯爷绝无恶意。」
闻人洛暗叹,我们是没有恶意,但背后指使我们的—可就不一定了。
史明游有些怀疑地盯着两人:「真的?」
许源摊手:「山河司查了这麽久一无所获,不如换我们来试一试?反正,你跟小侯爷也没有别的选择。」
史明游不声了。
许源说的是实情。
便是这座侯府中,小侯爷能够完全信任的人,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好吧。」史明游叹息:「你们想让我做什麽?」
闻人洛抢着问道:「府中那诡异,可曾惊扰过小侯爷?」
史明游摘下了钢铁面,咬了咬牙,道:「来过,但是被我惊走了。」
「什麽时候的事情?」
史明游说了个日子:「三月初二。」
许源便去大门口,将朱杨平请了回来。
朱杨平听说了日期后,道:「府中得下人向山河司报案,我们来调查之后发现,其实那邪崇在侯府中已经闹腾了一段时间了。」
「我们综合了所有撞见过邪票下人的证词,发现这邪票最早一次出现,应该是在三月初五前后具体的日期无法精准确定,因为有些下人记不清楚了。」
许源:「也就是说,这邪崇进了侯府,最早其实是奔着小侯爷去的?」
史明游怒不可遏:「我定要捉住那东西,生撕了它!」
但他也只能无能狂怒一下。
他要是能抓住耗儿脸老头,三月初二那夜就抓了。
那东西不知有什麽诡技,神出鬼没,被人看见就立刻消失。
闻人洛看了看史明游,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带我们去见一见小侯爷。
有些情况我们还得要当面问清楚。」
史明游两眼往上一翻:「我当然信不过你!」
你又没亲自打败我。
从我跟这小子动手,你就贼兮兮的站在一边,一看就不是好人!
闻人洛:
接下来,史明游指着许源:「我信得过他。」
闻人洛皱眉。
让许源单独去见小侯爷?不妥啊。
许源也没有要求自己单独去。
这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从一开始许源就明白,闻人洛重金酬谢,让自己陪着来一趟顺化城,绝不是为了一件简单的诡案!
所以许源到了顺化城之后,严格的和闻人洛保持着步调一致。
局面一时间僵住了。
朱杨平看了看闻人洛的神色,隐约猜到了些什麽。
他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来安排两位觐见小侯爷。
史明游你信不过我们,你可以全程陪同,
我跟闻人洛绝不说一句话,全程由许源来提问。
小侯爷怕是信不过外人,你要劝说小侯爷,对许大人知无不言,我们才有可能将那邪票揪出来!」
他顿了顿,随即加重语气:「在这麽拖下去,那邪崇不管有什麽阴谋,说不定就要得手了!」
从三月初二那邪崇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
史明游想了想,终于点头:「好。」
夜晚小侯爷在休息,不能打扰。
第二天一大早,朱杨平就回了山河司总署,向上司提出申请,关于诡案的情况,要询问一下小侯爷。
折腾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批准为公文才下来。
朱杨平安排许源和闻人洛,换了一身山河司的官服,跟着自己从后门进了侯府。
史明游早在门后等着。
小侯爷虽然是这座侯府的主人,但其实住在西侧的一个不大的小跨院内。
不是下人苛待他,而是他自己坚持要住在这里。
似乎是地方窄仄一些,反而能给他少许安全感。
朱杨平和史明游走在前面,许源和闻人洛在后。
闻人洛伸出手来,悄无声息的在许源背上写了两个字:命格!
许源侧首,深深看了闻人洛一眼。
果然如此。
进了那座小跨院,许源的眉头便皱了一下,因为「百无禁忌」的命格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