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那带人前来的方锦途直接披甲卫劈断了长剑,惊恐乱叫之间不断挥舞剑柄。
他反应不过来,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不对的,他们是方家子弟,他们才是说杀谁就能杀谁的存在。
可没等他喊出成型的句子,他的双腿便传来一阵骨裂之声。
一名披甲卫以刀鞘横扫,直接砸断他的两根腿骨,将他如死狗般拎起,走向了茶亭。
砰砰砰几声沉重的落地声响起,被吓傻了的关鹏,被砍去双手的方瑾瑜,被砸断了双腿的方锦途,以及剩下七八个活口全都扔到了凉亭之中。
在被撞的头晕眼花之后,他们挣扎着抬起头,才发现亭外已经横户遍野,血泊与头颅混成一片。
最先承受不住是方瑾瑜,这位尊贵的世家小姐已经灭了先前那股傲慢,下身的裙摆迅速湿成了一片。
而后他们颤抖着,将头转向前方的近处,看向了那仍旧在饮茶的方若明。
他们怎麽也想像不到,眼前这个人,一个小小芝麻县令之子,远走北境从军多年,竟然会有五个融道上境的护卫。
要知道,这个境界哪怕放到仙宗都是足够做个教习的,他们怎能想像到这种人竟然会甘心给人做护卫。
其中最无法回神的就是关鹏,因为他早先就通过方若瑶见过方若明了。
但当时,他并不觉得对方有什麽,而今日之事实在撕裂了他对于世家丶凡俗的三观。
此刻,方若明轻轻放下茶杯。
「我很少沾杀孽,每逢初一十五还会以斋戒表我心迹,今日之事属实是一时兴起,就是想看看你们这样的表情。」
「你们从东北而来,是怕我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来此饮茶是因为你们跑不了。」
话音落下,方锦途忽然面目挣狞地仰天大喊:「你完了,你完了,你竟然敢杀了我那麽多亲族,你完了,我爹知道我没回去,一定会来找我!」
关鹏也抖若筛糠:「方兄,你惹了大祸了!」
「哦?什麽大祸?」
「你在我家口不择言惹下大祸,原本只需自己伏诛便能了事,可你却杀了我们两家子弟,这样你妹妹难活,父母难活,全族都会因你而死,识相的快放了我们,或可保他们一命!」
方若明给自己重新倒上热茶:「我自年少便投身军旅,听不太懂。」
关鹏瞪大了眼睛:「不,你听得懂的,你之所以留下我们几人是因为知道我们在他们当中最为尊贵,你也是心中惶恐留下了退路不是麽?」
方若明听后一笑,看向身边的阿良。
下一瞬刀光闪现,热血撒地,又有三人噗通倒地。
刹那之间,剩馀的七人全都面色苍白,浑身发颤,看方若明的眼神就仿佛如同看一恶魔。
「蚁,贱民,不管你逃到哪里,我方家一定会挖地三尺,叫你生不如死!」
方锦途厉声尖叫,声音凄厉而阴毒。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方若明根本就没有逃走,而是仍在静坐饮茶。
寒冷的夜色下,热茶的香气缓缓飘出凉亭,与林中的血腥气混在一起不断向外溢出。
「少爷回来了麽?」
「回二爷,还没—」
「将所有人都派出去,继续出去找!」
临仙庄园之中,方伦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眉心不禁渐渐皱起。
在方若瑶和方若明离开之后,他就已经听下人汇报过,说自己的儿子带着家中子弟出门了。
作为父亲,他当然清楚儿子此时出门是为了做什麽,但在他看来这是好事,因为家族荣誉感也是族群凝聚力的一部分。
早早经历些事情,也能够让这些年轻子弟的道心更早成熟。
更何况,如果哪里来的蚁都可以蔑视一下他们方家,还能活的好好的,那事情传出之后,他们方家又如何立足。
所以在知道这件事后,他并没有阻止,也没有过问。
可是时间一长,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对方只有五个人,算上那些护卫也仅有十人,杀不该是如此耗费时间的事情,可拖到这麽晚就很有问题了,因为那意味着出乎意料的危险。
随看一声令下,除了三位主脉长老之外,跟随前来方家门人全都出动,纷纷涌出了临仙庄园。
关家主刚刚沐浴结束,此时从前院走来,还想着要与方家二爷论道一番,结果就看到了朝门外而去的方家人,不由得眉心一皱。
「明煦,这是出了何事?」
站在院中的关家二爷闻声回头:「大兄,方锦途和关鹏他们到现在还未回来。」
关家主眉心一皱:「他们出去了?去了何处?」
「离开时杀气腾腾,大兄觉得他们会去何处?」
「方若明?」
关明煦点了点头:「传家灵台一事算是他们的痛处,那方若明好巧不巧地戳中了这点,可问题是他们去了太久了,怕是有什麽意外。」
两人正在交谈,忽然就见方家一位族叔从门外走来,于是对视一眼跟了上去,来到了方伦的客房。
「二爷,有消息了,有路人说见到他们去了桃林,然后就再未出来。」
方伦抬起眼眸:「桃林在何处?」
关家主闻言开口:「桃林在西城,我来带路。」
「有劳关家主。」
「二爷言重。」
一行人经过交谈过后,带着剩下三十多位族人全部出了关家仙邸,朝着西城桃林而去。
其实一直到出家门的时候,他们都只是有些担忧,但并未真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在他们看来,对方修为最高也不过是方若明那个融道境,跟随前去的弟子自然可以应付,更何况他们身上还有家族赐予的护身灵宝,不会有何问题。
可当他们真正来到西城桃林时,那股随寒风而来的血腥气却让却告诉他们事情并非如此。
因为若单单只是几个人死掉,血腥气不会如此浓郁。
方伦脸色一变,立刻朝着桃林深处而去,其他人见状也迅速跟上。
而当他们走到林地深处的时候,眼前的景色令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只见在那些被冻硬了的土地上躺着二十多具尸首,那些尸首没有一具是完整,其周围是套着华袍锦袖的断手断脚,还有尚未闭眼,眼球浑浊的头颅。
大片的鲜血汇聚成泊,在森然寒夜已有缓慢凝固之势,场面无比骇然。
「爹!」
「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就见在前方的凉亭之中,方锦途正趴跪在地上疯狂的叫喊。
而在他的身前,身穿月白袍的方若明正端坐于茶桌前一脸淡漠地看着他们。
怎麽会这样?
怎麽会死成这个样子?
关家人与方家人脑子瞬间嗡鸣,感觉难以置信,然后他们才注意到方若明身后站着那五个披甲卫,气氛瞬间转化成了惊怒。
五个融道,方若明的五个护卫竟然每一个都是融道。
关家主对方若明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只觉得他不过是个完全不懂礼数的兵卒,先前对话时甚至没有睁眼看过他。
他们是修仙世家,早就作威作福惯了。
耕阳太守每年上门缴纳税奉,也是要被他奚落几句,回去之后却什麽都不敢说。
太守比县令大太多了,这太守的儿子也是修行者,但他们还是凡家。
没有几十年底蕴积攒,凡家仍旧是凡家,根本没什麽与他们谈话的资格,这方若明自然也该如此。
可他没想到的是,短短几个时辰,就变成了他们在下面站着,而他则坐着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