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凡妮没有回答，只是以不解的目光回望。

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在斯凡妮的视角来看，阴暗地域之行中，赫伯特虽然一直嘴上说着不管奴隶，准备对那些人见死不救。

但最终，他却还是在危难关头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挡在了孽欲之前，出手拯救了那些人。

给予了斯蒂解脱，带走那些幸存的居民，救下了自己，让特蕾莎起死回生，让那座城市迎来了应有的终结。

对于那些将死的人来说，赫伯特是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

你做了这麽多，难道还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吗？

难道，这还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圣骑士吗？

就算斯凡妮知道赫伯特与伊莉莎之间的亲密关系，也不觉得这有什麽问题。

一些私情上的污点，并不会掩盖他身上所背负的庞大正义。

但是，赫伯特却否定了她的猜想。

「不，你错了，你们全都错了。」

圣骑士大笑看，笑容疯狂而肆意。

「你们从来都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我。」

「你现在看的，才是真正的我。」

什麽才是真正的赫伯特？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他是阿尔伯特家的次子。

是一个是从小就接受了自己现状，不愿意争斗而选择投身艺术的贵族少年。

是被了被亲人背叛而被迫身陷图国的可怜人。

父亲早就察觉到了兄弟间的不合，知情而不作为，客观上一手酿造了这份悲剧。

友人虽事后之情但却不在意他所承受的痛苦，只计算着那些冰冷的得失，忽略了他的内心，单纯地认为利大于弊。

在那个时候—在那冰冷的牢笼之中，他的心底，就没有怨言吗？就没有愤怒吗？

有的。

对于霜晶贵族的，对于友人的，对于父亲的，对于.这个世界的。

虽然之后在离开后，赫伯特便将那份愤怒压下，藏在了心底的深处。

但它，从来都没有真正消失过，

只是压抑着，在心底不断酝酿着，像是不断发酵着的烈酒，逐渐变得浓烈。

同时，他还是一个曾经更加孤独的灵魂。

身为孤儿的那一世，一路走来的遭遇，更是早已满身疮痕。

人心是复杂的，赫伯特对于这句话有着相当深刻的理解。

一些人仗着实力喜欢欺凌弱者，而那些被欺辱的可怜人，却更愿意将兵刃指向更弱者赫伯特曾经就是那个最底层的弱者，会被所有人踩在头上的垫脚石。

但那些痛苦遭遇没有催垮他，赫伯特最终都挺过去了。

有坏人，就会有好人。

那些无私的帮助，让赫伯特侥幸没有误入歧途。

他像是随处可见的野草，不屈地生长，将愤怒化作了动力，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

但是，意外又来的太早。

赫伯特只是堪堪报答了他人的善意，还没等他还没来得及对那些报复回去，他就因意外而来到了新的世界。

那份淤积在心底多年的愤怒，最终也无处宣泄，如在喉。

他有愤怒的资格，也有了报复的能力，但却失去了报复的对象。

而如今，他是赫伯特·阿尔伯特，是一名不那么正经的圣骑士。

他是邪神的盟友。

是那个明明手头没有筹码，但却靠着虚张声势，靠着分析利弊而与神明订下了契约的赌徒。

现在，他有了力量。

他很强大，轻松达到了无数人耗费数十年苦修都不一定能够涉足的高度。

他很强。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摇身一变，变成新的欺压者，发泄自己心底的各种欲望。

这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那麽多的道德约束。

但是，赫伯特不愿意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些人，不愿意靠着力量而肆意妄为，于是再一次压制自己的情绪。

他虽然能够维持表面的平静，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先生，将自己伪装成圣骑士的楷模。

但真正的他，远远没有表面上那麽理智。

他从来都不完美。

在内心的深处，一直都有着疯狂的底色。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真正的他，可以看做是一个随时都会发疯但又极度理智自控的疯子。

他很危险，但又很安全。

赫伯特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穿了他的本质，但现在，他愿意将这个秘密分享给斯凡妮。

因为，既然打算窥视别人的隐秘，那麽也应当展露自己的秘密。

不是吗？

这很公平。

虽然两人没有言语，但斯凡妮在这一刻却彻底的理解了。

黑暗精灵眼中的震惊渐渐消退，意外最终化作了一丝怜惜，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不再闪躲，用力将他抱紧。

她没有问赫伯特具体经历了什麽，事情已经过去，问得再多也没有意义。

这一刻，她所能做的，仅仅只是将赫伯特抱紧，将自己的温暖分享给他赫伯特感受着那份无言的疼爱，嘴角微微上翘，也轻轻回抱，轻声道：「我不是正常的圣骑士，你也不是正常的黑暗精灵，这难道不是很般配吗？」

「也许，我就喜欢你的那份疯狂呢？」

斯凡妮已经不再闪躲，彻底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抬起头，带着些撒娇地无奈道：「可我就是这样的冷漠，我确实没办法做到她们所期望的那样」

她不是不想与其他人交好，但真的不是那块料子。

光是伪装成合群的样子，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没关系，对我不冷漠就可以了，至于跟她们之间的关系，慢慢来就好了。」

赫伯特笑了笑，没有逼迫，而是安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总有一天，你能够彻底接纳其他人，习惯来自他人的善意。」

斯凡妮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那个时候，我就有『心』了吗？」

「那个时候，我」

成为忠犬就足够了吗？

当然是不够的。

谁不想真正地爱上他人呢？

但斯凡妮不知道，没有心的自己有没有资格。

等我有了心，我就能够拥有「爱」上你的资格了吗？

「嗯？你还在因为琉卡莉娅的话而迷茫吗？」

赫伯特眨了眨眼，恍然地点了点头，自语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我说你怎麽连愿望都那麽卑微——.

他冲着斯凡妮笑了笑，将额头抵了上去，轻声道：「斯凡妮，你一直都有心的。」

「你拥有被爱的资格。」

「当然，也有资格爱上他人。」

「不如说，你早就已经被爱了啊！」

赫伯特说完，忽然将斯凡妮轻轻推开，冲她眨了眨眼。

「至于我要如何向你证明你是被爱的这件事嘛一一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先换成本体？

他看着表情迷茫的黑暗精灵，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对你来说还是第一次。」

「这样宝贵的经历，我觉得还是交给本体比较好。」

「你觉得呢？」

斯凡妮：？？？

第一次？

什麽第一次？

等等，你准备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