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此子之才,可堪甲科
「启禀相公,覆试杂文业已审阅完毕,共十三人取中。」
几人返回堂中奏报结果,宰相李元紘和杜暹在听完这话后全都暂停案上事务,抬头皱眉道:「这麽少?」
国朝虽以科举取士,但进士科每年及第者数量却并不算多,开元初年为了宣示君恩丶选门大开,每年所取至多也不过六七十人而已,近年科举取士愈严,所取不过二三十人。
但就算是进士及第者逐年减少,此番所取不过十三人,这数字也的确是有点太少了。
须知选举标准并不是越严格越好,这当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科举中的秀才科,因为选拔的标准实在太严格,选出的人才数量也太少,以至于逐渐丧失了选才的功能,最后索性乾脆废此一科。
「覆试所见文辞确是远较初试为劣,但若深查其情,也是情有可原。诸贡士先经连日试策,未暇休息便连夜覆试,运思如堵丶才气顿消,乃至于有十数人逾时不成。」
给事中吴巩态度尚算公允,将内中情况解释一番,旋即便又说道:「此番所取诸员数虽不多,但经此诸事尚能心存静气丶文理可观,才情禀赋相较往时更有可观,亦可称是贵精而不贵多之义。」
两名宰相闻听此言后,脸色也稍微好看一些。今界省试中书门下介入极深,如果最终不能达成一个让大众满意的结果,他们也难免会遭到士林的诘难非议。
宰相固然势位崇高,但也不能刚愎自用到完全不倾听大众的声音,去年倒台的张说便是一个非常鲜明的反面例子。李元紘和杜暹固然当势,但也不敢认为自己的权势功绩就超过了旧年的张说。
接下来十三人的名单和各自考卷便呈入案头,李元紘似有意似无心的顺手便抓起了张岱的试卷,一搭眼便察觉到了不同,当即便皱眉道:「这张岱诗题怎麽这麽多?」
「此子恃才傲物丶用巧逞能,不肯顺从常规,偏要夸奇弄艳!」
中书舍人姚弈率先开口回答道,他也没想到自己考场上随口一句调侃,结果便勾引得张岱如此炫技,看到这连篇的组诗,心中便暗生羞恼。
一旁的吴巩听到姚弈如此负面的评价,便也开口说道:「省试所以增添杂文之试,本就是考校贡士们才思志趣丶声律艺能,以此有别明经等诸科。文章之妙,亦不遵一格。
此子有巧思丶肯用心,非其所答,下官亦不知崔散骑制题之『万物生辉』竟可以此解题作答。若以此诘之,恐怕便失进士取才之义!」
他这一番话说完,姚弈倒也没有再作反驳。虽然心中是有些羞恼,但在之前阅卷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否定张岱的杂文,这会儿只是忍不住吐槽两句,倒没想要直接把张岱给踩下去。
作为姚崇的儿子,他性格却有别其父,谨慎内敛又乏甚主见,一旦遇到质疑,便不太能坚持自己的意见主张。
李元紘倒没有再多说什麽,捧着张岱的答卷认真阅读起来。
去年张岱参加被特殊关照的京兆府试,他便曾插手过,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如今再见张岱的省试答卷同样也是不同寻常,难免便心生好奇。
杜暹同样也是科举出身,但却属于明经科,本身对于文学之事既不擅长丶也不是很热衷。所以他也没有急着翻看考卷,而是拿着取中的名单细览起来,并且逐一询问这些考生的履历背景。
「此王昌龄是否有诗名《出塞》?他今年也应试?」
名单里看到一个有些印象的名字,杜暹当即便来了兴致,忍不住便开口问道。
他久任安西,对于王昌龄这种多有边塞名作的诗人自然是印象颇佳,当得知王昌龄也参加今年的科举后,于是便找到王昌龄的应试杂文浏览起来。
只是在看完之后,杜暹却有些失望,旋即便又叹息道:「此番覆试的确是有些仓促了,过于刁难才流。王昌龄旧多吟诵关塞征人的妙作,岂是无才之人。而今观其应试杂文,也只是文理通顺而已,才情灵性却无所见。」
这话说得崔沔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开口说道:「杜相公所见仍是一斑,但有真才学之辈,总是无惧外间的纷扰挑战,仍然自有才力可陈。譬如张岱所作《六国论》,论史更胜其前作《阿房宫赋》,近年所见无有出其右者!」
他自是不想如此褒扬张岱,但实事求是的说,张岱这一篇《六国论》确是诸篇史论之中最为高妙者。面对杜暹这样的指责,崔沔一时间也只能拿出张岱这一篇文章来为自己稍作挽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