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谨记孝义,可当看到父亲这一张笑脸,李承宁便不免心生烦躁。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满,只是沉声说道:「薛王处阿耶恐怕不好谋算,薛王家中用度亦巨。儿今往拜,还见他家正有工匠用工,将岐王家后宅侵占数亩以置邸中人物。」
「唉,岐王无福啊!偌大富贵却子息薄弱,人去财留,能不受欺?今还只是宅园,来年只怕……」
邠王听到这话后便嘿然一笑,口中感慨一声。
李承宁听得却有些心惊肉跳,忙不迭低声提醒道:「阿耶慎言啊!」
「痴儿故作谨慎!你耶若不如你周密,哪得这满堂的恶债?」
邠王见儿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一声,他从最残酷的武周时代走来,对于世事之凶险自然也有深刻的认知。
诸王身位虽然尊贵,但却绝不是什麽不可轻易撩拨的深刻忌讳,对此有什麽讳莫如深的想法,也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他这个儿子虽然人品不错,但却谨慎的有些木讷了。
李承宁不愿再浪费时间跟他老子掰扯闲话,于是索性便快速将今天往薛王家的见闻交代一番:「儿今日往拜访,薛王正为事困,汝阳王作计解围……」
「且慢,那个太常官张岱,他是张燕公孙子丶去岁宫宴所见惠妃外亲?」
李守礼本来对这些闲事不太在意,听到薛王家恐怕不好借钱便准备离开了,可是在听了片刻后却顿时被勾起了兴致,待到儿子讲完便连忙说道。
李承宁闻言后便点点头,旋即便说道:「这张岱也是年少气盛,凭其才情时誉,也是一时之俊秀,偏偏自负其能丶任性弄气,结怨于名王,自此以后怕是难以出头了。」
「呵,凭薛王几分手段,怕是很难。汝阳王此计,也不过是自作聪明的弄巧罢了。大凡计谋,使人避无可避才是正计,他牢笼编的再巧,人却大道旁出,又有何用?罗织之计,一时穷矣,后来者尽是庸才!」
邠王又忍不住叹息一声,旋即便对儿子说道:「他叔侄自谓弄巧,你旁听则可,不要参与。那张岱事迹我有所耳闻,他可不是汝阳王之流眼高手低之徒。
长安富贾王元宝,那是王毛仲捞钱的爪牙,入都来治业,竟然被这张岱夺走,都下富人皆称其巧,这才是真能谋事的手段本领!」
「儿只听说这张岱窃引王毛仲之女逃婚,是色胆斗大的强徒,此事却未有闻。况且就算是真的,区区商贾事,又何巧可称?」
听到他老子对那张岱如此推崇,李承宁便忍不住说道。
「算了,与你说不明白!」
邠王也懒得再跟儿子瞎扯,他知这儿子自命清高却又少历世事,所见俱浮华不实之类,真正的道理很难与之讲通。而他也不是什麽习惯谆谆教诲的慈父,既然话不投机,当即便起身行出。
回到内堂坐定下来,却有各处管事家奴闻声而至,纷纷将家中用度缺口诉苦道来,听得邠王头皮发麻丶愁眉不展。
他家中别无进项,唯封户田邑所得,但是去年大灾使得封物锐减,家中花销事项却还在增加,顿时便入不敷出,只能举债度日。
抱头苦想片刻后,方才儿子所言之事忽然浮上心头来,邠王想了想之后,当即便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书信封好,然后便招来家奴道:「速将此信送向康俗坊张燕公家,交到他孙张岱手中去,告诉他我明日整天在家,等他登门了事!」
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张岱回到家里,正待去看看他弟弟张岯伤势恢复如何了,还未及行出房间,便有家人入奏道:「前庭有客自谓邠王家奴,指名来访六郎。」
「邠王家奴?」
张岱闻言后自是一奇,他跟邠王不过数面之缘,只记得这邠王跟一个带着研学团出游的校长一样,话都没说过几句,实在猜不到对方派家奴来访自己有什麽事情。
于是他便快步来到前堂,接过邠王家奴递来的书信一瞧,眉头顿时一挑:「我几时欠了邠王一千六百五十二贯又三百六十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