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西狩
山山寒色,天末凉风。
丑时正刻的孔子故里仍陷入无尽夜色的笼罩之中。
「鲁城中有阜,委曲长七八里」,号为鲁国故都的曲阜城,一直是儒家中人梦想的「圣京」。
但在今早,圣人后裔似乎不得不与之说再见了。
自孔子离世,儒家的政治主张始终未能得以伸展,尤其是在孟子之后,这个学派仿佛已经筋疲力尽,奔走仕途矢志治世的精神大大衰减,渐渐地专务于治学授徒了。
不欺然,这种无奈的收敛,反使儒家意外地发现了真正的「人世学问」。
儒家一跃发展为天下最为蓬勃的学派,各郡县皆有儒家名士之私学,堪称弟子遍布天下。
与此同时,孔氏一门稳定传承繁衍颇盛,至于今日,孔门已传到了第十二代,这一传承的嫡系脉络是:孔子丶孔鲤(伯鱼)丶孔极(子思)丶孔白(子上)丶孔求(子家)丶孔箕(子京)丶孔穿(子高)丶子慎丶孔(子舆)丶孔忠丶孔武丶孔延年。
除了第八代子慎做过几年战国末期魏国的丞相,其馀尽皆治学。
如果要形容孔子和孔家的话,「孔子非有诸侯之位,而亦称系家者,以是圣人为教化之主,又代有贤哲,故称系家焉。」
孔子及后裔,从未有过伯侯之位,却能称之为至圣世家,只能说门徒多了就是好。
抢占话语权丶霸占解释权——墨家巨子骂之为学问里的「暴学」,一点不错。
只可惜,学问的暴虐抵御不住权力的暴虐,在大汉皇太子令下,天下儒士被强制「共功」了。
在朝廷政令没有崩碎圣京前,仗着至圣世家尚有几分馀威,本代孔家族长,当朝奉祀君孔延年,与族老数次众议后,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弃京西狩!」
无数孔家族人一脸茫然,听任摆布,而孔延年也卸去了族长丶奉祀君的装扮,穿着一身粗布短衣,梳着普通的发式,在他身后,当代文魁存在的孔安国同样穿着,神情泪丧。
「叔父,不必自责。」
孔延年叹了口气,无奈道:「儿兄尽力了,然上君天纵之才,非战之罪,我族运如此。」
诸侯王臣廷议之上,儿宽几乎全盘抹去了卫青丶霍去病的万世之功,上君的武功盛德,以「共功制」把太子宫君臣逼到了死角。
谁也没有想到,上君会这般聪明,开创性反制了「共命制」。
你共我的功,我共你的命。
世人这才发现,原来思想争鸣和战争空间一样广阔,竟可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在搏杀中将战场无限拓宽。
反儒家不反儒学,仅这一句话,儒家遭遇此劫,就不冤。
这与谁引起的劫难,其实关系不大,没有儿宽,也会有赵宽丶钱宽—以上君对儒家的态度,或早或晚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