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景曜帝」
龙州城,刺史府。
此时杨玄正焦急的等待着上城那边的消息。
不久后,有人骑马先一步回来禀告,说派出的使者已经进了龙州城。
屠应熊安慰了杨玄几句,但无济于事。
直到,院外有脚步声传来,杨玄更是呆不住了,直接冲了出去,幕帘长屠应熊只能紧随其后。
「如何?」杨玄焦急的问着。
「使君!」
派出的使者从旁边军卒手里捧来了一个黑箱子。
「上城那边,只是还回了这个!」
杨玄见了,似乎联想到了什麽。
毕竟,这盒子太像装头颅用的了。
他身子顿时一个跟跪,旁边的屠应熊伸手扶住了他,
杨玄脸色泛白,想要伸手打开,又怕看到杨蟾的头颅。
「应熊,你丶你去!」
「喉—..—
屠应熊一声长叹,先将使君扶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这才从使者手里拿来木盒,然后面色不改色的缓缓打开。
还好还好,里面不是杨蟾的头颅,只是三个小陶罐!
不过,三个陶罐?
他心里不由得咯一声。
见屠应熊一脸古怪,杨玄有些急迫:「到底是不是我儿的头颅啊?」
「喉呀!」
一把将屠应熊推开,杨玄心惊肉跳的看了一眼,还好还好,不是头颅。
「不过,这上面挂着的木牌何意?」
精肉丶肥肉丶软骨?
好奇地伸手拿起一个小陶罐,杨玄还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好香的气味。
作为龙州刺史,杨氏家族,杨玄什麽好东西没吃过?
但这里面不仅用料十足,而且,许多香料连杨玄都没见过,应该是域外珍品。
「奇怪,那安王,给我送这东西干什麽?表示两家重修于好?」
杨玄下意识想了想,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麽典故,毕竟,上流世家就喜欢玩这种遮遮掩掩的调调。
直到,他扒开了罐子的密封牛皮纸,看到了里面浓稠的肉酱。
「哇一」
本能的,一大口「混合物」喷涌而出,杨玄扶着石桌,苦胆都几乎吐出来了!
「我的儿啊——
杨玄俯身哭诉。
其实他早就猜出来了,可人都有避害之心,心绪杂乱,心神被扰,导致他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他的儿竟然变成了一坛坛肉酱啊!
死的好惨啊!
这种自我保护的心理终究会被现实戳破,尤其是再次看到肉酱那一刹那,杨玄彻底崩溃了,然后就直挺挺地倒地晕了过去。
「使君?使君?」
整个刺史府顿时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虚弱而又愤恨地声音从正房之内传出。
「应熊,起草条陈,上摺子,我要以龙州之力,尽起兵戈,替朝廷,征讨不尊教化的蛮夷,安东.
屠应熊知晓,使君这是利用上次安东不受大雍所封「安王」,还顺便宰了使者的藉口起兵,这样来名正言顺,且不说可能获取一些朝廷方向的支持,一边还能趁机起兵报复安东方面的杀子之仇。
看来,使君还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那屠应熊可要好好劝劝了。
「使君,安东兵峰强盛,眼下刚灭了东夷全国,正是士气高涨,兵强马壮之时,我们贸然起兵,岂不是给了他们口实,到时候一番大战,无论输赢—」」
「住口,我让,你,去起草条陈!」
对上那双苍老而又猩红的双眸,屠应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说早了。
没被完全冲昏了头脑,但已经冲了一大半了!
因此,不久后,龙州刺史杨玄八百里加急的摺子,一路连穿廖州丶上京,等到达中都的时候,
时间已经来到了九月初七。
作为这座几万里疆域大帝国的中心,中都雍城堪称中街广陌,车水马龙。
十丈宽的朱雀门大开,那真是三街罗列,罗绮纷。
坊巷鳞次排列,甲第连云覆青冥,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钟鼓喧天,锦绣华堂,六场九市,肩摩毂击,那真是珍翠琳琅迷人眼呐。
两百万黔首聚集于此,堪称天下第一都!
而在朱雀大街的尽头,宫阙崔鬼,华灯初上照皇城!
紫极宫内,金爵凌霄,四方奇珍随处可见,还有地蕴皇居雄峙九州的风水局,尤其是中央处的太极楼,堪称冠绝千古的奇观!
毕竟,在古代将宫殿修到百米之上的建筑,还是十分少见的。
外加太极楼因常年炼丹,导致那片区域云雾飘摇的,从远处看去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陆相?」
「嗯?」
轻声细语让陆的视野从远处的太极楼回望。
这位当朝的左相,拂着三寸美须髯,原本四十有八的年纪,但因为保养极好反而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且身材高大,面相儒雅温润,丝毫没有民间传闻中「奸相」的奸滑之气,反而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国之柱石。
当然,若是细细看来,也能看到眼角掩饰不住的鱼尾纹,肌肤上出现的一些斑点,以及两鬓斑白的秀发,甚至包括那浓重的黑眼圈。
两种气质叠加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矛盾而又和谐。
「衡亭啊,你刚才在说什麽?」
见左相这副心不在焉的表情,胡衡亭就知晓,左相昨天晚上一定是陪着圣上炼了一晚上的丹。
毕竟,圣上痴迷于炼丹导致荒废朝政,如今已有三年未上早朝,就算是七月中黄泉逆贼称帝的大事,那位圣上也只是叫了几位军国重臣去了太极楼,眼下,整个大雍左相独揽朝政,几乎算是半个「景曜帝」的化身了。
「是这样,龙州刺史杨玄上了摺子,想要替朝廷征讨不尊教化的安东。」
左相陆珩仿佛没听到似的,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胡衡亭就知道,这事左相允了。
毕竟,朝廷本就有意削弱那些门阀世家,眼下杨玄自己跳出来,想要替朝廷征讨不尊教化的蛮夷,无论胜败消耗的都是这些世家的力量,朝廷方面当然乐意不得。
「还有一件事情。」
胡衡亭手里握着「奏闻」,仔细观察了一眼陆相的脸,似乎想要从那种面无表情的脸上,观察倒对方的心情到底如何。
「嗯?」
陆珩看了过来,只是一句冷哼,胡衡亭就立马低下了头,然后立刻撩起袍服,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陆相,北疆镇北都督府传来奏闻,说,镇国公——了!」
片刻的沉寂后,「膨」地一声,名贵的紫金瓷被打翻在地。
「放——肆——」
言语之中溢出的杀机,宛若寒冬倒悬。
「锵!锵!锵!」
大内侍卫抽刀而来,顿时封闭了紫极宫这座偏僻的矮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