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 《跟孤的金山水师说去吧!》(1 / 2)

第1000章 《跟孤的金山水师说去吧!》

朱翊鏐是个混世魔王不假,但他做事从来不是蛮不讲理,他又不是蛮子也不是胡人,他讲道理。

他做事和皇帝非常的相近,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再次提价,他会愿意给出一些利益,维护团结。

都是汉人,都是出门在外,朱翊鏐不愿意闹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可是事与愿违。

这世间似乎向来如此,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金山伯,我是有退路的。」朱翊鏐等到娄虎骆尚志和了山赵穆离开后,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再次申明,他有退路,而且很大,开拓不成,狼狈回到大明,除了被人笑话两句之外,皇兄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惩戒,还会有恩赏。

皇帝曾经有个瞒天过海的大计划,出发前,朱翊鏐曾经严词拒绝过,他狼狈回到大明,以皇帝的宠爱,朱翊鏐甚至可以二次就藩去别的地方。

但金山国,没有退路。

「这次跑马圈地,损害的是金山国的整体利益。」权天沛叹了口气说道:「殿下,臣知道,臣就是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但得寸进尺到这般地步,就容不得妇人之仁了。」

权天沛知道,潞王殿下是对的,潞王殿下可以一走了之,可这金山国日后,无论做什麽,都要给这帮所谓开拓元勋们,出让足够的利益,小小金山国这点利益,根本填不满人的贪欲。

权天沛想到了一些事儿,刘邦杀韩信,太祖高皇帝杀武勋。

洪武三年,高皇帝设宴召集了武勋言:

尔等从我起身,艰难成此功勋,非朝夕所致。比闻尔等所蓄家僮,乃恃势骄恣,逾越礼法。小人无忌,不早惩治之,或生衅隙,宁不为其所累?

朱元璋当时给所有人面子,说是武勋府中所蓄家奴恃势骄恣,屡有不法,惩戒一番,这次宴请,是朱元璋的敲打,不要目无国法。

洪武五年朱元璋立下了六杀铁碑,告诉武勋,不得触犯以上条规,忤逆者死,但是武勋们依旧我行我素。

廖永忠在洪武六年开始,就不停地破坏开中盐法,破坏边屯。

洪武八年三月,廖永忠被朱元璋下旨斩首,这是朱元璋杀的第一个武勋,从免死铁券丶设宴警告丶六杀铁碑,再到大开杀戒,这是矛盾一步步的激化的过程。

事实上,新开辟的金山国也面临着大明国初开辟的问题,这些开拓元勋们,在潞王殿下这里摆资格,这没问题,潞王殿下初来乍到,也愿意出让利益。

可问题就出在了欲壑难填,出在了得寸进尺之上。

这次动手,骂名都被潞王殿下给担了,好处却是给整个金山国的。

「金山伯,你说谁给他们的底气,让他们对孤,如此蹬鼻子上脸!」朱翊鏐的语气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些疑惑和不解。

他可是潞王!他就是把东太平洋的天捅破了,他也可以回大明去,天下之间,背靠皇兄,谁敢如此这般得罪他?

「哎,他们觉得殿下颇为年轻,而且还是天潢贵胄,不会撕破脸。」权天沛还真知道这些人怎麽想的。

大家都是出门在外,还都是汉人,他们觉得潞王殿下这麽年轻,稍微逼一逼,就会乱了阵脚,再加上天潢贵胄,事事都想着体面,绝对不会撕破脸做事,才会得寸进尺。

「不是,等会儿!金山伯的意思是,他们就觉得我好欺负,所以才来欺负我?」朱翊鏐立刻听明白了权天沛的意思,年轻丶好面儿,加起来,不就是好欺负的代名词?

「嗯。」权天沛认真的点了点头,这就是全部原因了。

最开始,权天沛还以为是五大商行们在背后里挑外撅,但经过了长达一个月的观察后,他发现,这背后,没有别人的身影。

五大商行的商贾们,他们主要在大明腹地混,得罪了潞王就等于得罪了皇帝,商行倾覆,就在顷刻之间,商人是谋财,不是找死。

觉得潞王殿下好欺负,这个理由如此的荒诞,以至于朱翊鏐确信,这个理由是真的。

不光是这些跑马圈地的人,觉得潞王好欺负,在朱翊鏐到之前,权天沛也这麽想。

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嘴上毛都没长齐,长于深宫之中,对世事缺乏足够的了解,再加上贵人身份,加起来,就是好欺负。

「我好欺负,可这三千水师锐卒,可一点都不好欺负啊。」朱翊鏐嘴角抽搐了下,他已经下令骆尚志进兵了。

赵穆在磨刀,他磨着磨着,思绪有些远了,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在闲暇时候,就在院子里不停地磨刀。

他父亲的磨刀石是块砂岩,而赵穆手里这块是御赐的翠微山油石,他这块磨刀石吃铁很快,只需要片刻,就可以把刀磨好。

磨刀需要技巧,赵穆技艺纯熟,他父亲教他的磨刀技艺。

赵穆笑了笑,他又在刻舟求剑了。

磨刀之后,赵穆就去了校场,骆尚志已经点了兵马,大军已经出发。

赵穆乾的活儿有点不光彩,他要在金山城里抓人,大军开进,是去滩涂上处理那些阻碍金山港扩建的奴隶。

这些奴隶背后的奴隶主们,则是赵穆带着海防巡检丶牙兵进行抓捕。

「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要不要歇一歇?」骆尚志对赵穆的态度,颇为和善,但这份和善里带着些疏离,年轻人气盛,可年轻人总是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多的善意。

今天这个流血之夜,如果赵穆拒绝参加的话,骆尚志会亲自带着海防巡检督办,保证这背后鼓噪之人,一个也不会走脱。

「骆帅,我是水里生,水里长,不累。」赵穆在清远卫就是人精,他最擅长察言观色,很小时候就学会了,如果不会察言观色,他就讨不到食物,就会饿死。

善意?赵穆在六岁到九岁,沿街乞讨那三年,这个词,他早就丢掉了。

他只讲一报还一报,皇帝对他有恩,凌云翼帮他报了血仇,把该是他的还给了他,他就对皇帝报恩,对凌云翼报恩。

「刀刃向内,最是不易。」骆尚志露出了一丝笑容,但他一个杀星,笑的略显瘮人。

赵穆想了想说道:「我父亲小时候教我的第一个成语,就是适可而止。」

赵穆的父亲之所以离开山东即墨,做了刀口舔血的客兵,就是有人没学过适可而止这个成语,他父亲和几个乡里的壮汉,歃血为盟,杀了地主全家,逃之夭夭,成了亡命徒。

客兵不问来历,只要肯上战场拼命,就能得赏钱。

他父亲和几个乡邻,杀地主全家满门,连孩子都放不过,又是谁对谁错?

是非对错,赵穆懒得分辨,也分辨不清,他也讲不出那麽多的大道理来,他读过一些书,夫子在乡党篇讲:不多食。

赵穆理解为:不要多吃,不是自己吃的东西,不是自己碰的东西,不要吃,不要碰,否则会撑死。

包括金山国这批所谓的开拓元勋,不知道适可而止。

修桥补路丶开垦荒田丶驱逐夷人丶舍生忘死的时候,没有这帮虫豸的身影。

摘果子的时候,虫豸说自己是元勋了,这便罢了,还得寸进尺。

「行,你去吧,不要放过一个。」骆尚志听明白了赵穆的意思,下达了命令,让他去抓人。

「末将领命。」赵穆抱拳离开了潞王府,带着一百二十名海防巡检,前往了金山城的大酒楼,金海楼。

这座酒楼也是金山城唯一的酒楼丶青楼,里面的姑娘,来自大明丶倭国丶泰西,算是金山城为数不多的销金窟。

赵穆对案情已经非常熟悉。

万历十七年,陕西大旱,饿死了千馀人,其中绝大多数集中在了平凉府,但凡是大灾死亡人数集中,代表这个地方有极大的问题,彼时皇帝南巡,太子监国,平凉府饿殍大案,惊动了不视事的德王朱载堉。

朱载堉发了缇骑前往平凉府,饿殍案浮出水面,平凉知府被一个经纪买办说服,把府库全部掏空交给了经纪买办,经纪买办把银子都扔到了燕兴楼交易行的金银市,开始也赚了些钱。

金山城(今北美旧金山)丶金池城(今澳大利亚墨尔本)的金船到港,金价暴跌,血本无归的经纪买办自杀谢罪,平凉府一应官员被斩首示众,其家眷全部被流放到了金山城(912章)。

流放到金山国的流放犯们,大多数都出身势豪乡绅之家,他们因为识字,到了金山城也颇受器重,久而久之,流放犯们组成的金山士族,就形成了。

这次跑马圈地丶藉机抬价生事的这些人,就是金山士族中的十六家。

简而言之,就是馀孽。

此时金海楼昭德房内,灯火通明,来自南洋的轻油石灰喷灯一共十二盏,照亮了整个房间,十二名舞女在乐班的节奏中,翩翩起舞,在场的十数人身边都有美姬伺候。

只不过这些美姬,伺候的既不是酒水,也非美食,更非自己,而是一杆杆的烟枪,这些身穿绫罗绸缎的士族人家,都靠在一个软榻上,对着烟枪喷云吐雾。

显然这不是淡巴菰那种菸草,而是大明严禁贸易的阿片。

音乐渐止,舞女拖着长裙缓缓离场,为首之人名叫韩卿德,他的父亲就是被皇帝下旨斩首的平凉知府,他出身名门,是南阳韩氏,此刻的他,眉头有着散不开的怨恨。

恨皇帝丶恨朝廷,更恨潞王。

皇帝杀了他的父亲,朝廷大臣非但不求情,还把他流放到了这鸟不拉屎的金山城,恨是自然,他恨潞王,则完全是因为:潞王来了,青天就有了。

潞王没来之前,金山牙兵指挥谢瑞祥是个海寇出身,只重视钱财,只要给够了银子,谢瑞祥就给人方便,权天沛又是个老好人的性子,很好拿捏。

韩卿德为了收买谢瑞祥,没少花银子,只要收买了谢瑞祥,这金山城,他们金山士族就可以为所欲为。

刚刚收买成功,潞王就把谢瑞祥给杀了,连带着刚刚开辟的生意都给断了。

韩卿德做的买卖,是阿片买卖,这些个阿片,从南洋到金山城,再到墨西哥,利润每过一个海道口岸,就会翻一倍,一年只要卖120箱的阿片,就有十馀万两银子的利润。

这个买卖,断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况且大明皇帝真的把他亲爹给杀了。

韩卿德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所有的舞女丶乐班丶美姬都缓缓离开。

他其实比较厌恶这样的场面,他本人不吸阿片,如果不是突遭变故,他正在准备进京考取进士功名,他很有信心,放眼整个河南,他的才学都是鲜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