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谈婚论嫁
冬去春来,随着跨过年关,气温也渐渐回暖,枝头升起翠绿萌芽,京师也愈发热闹,来往宾客,似纷飞雪花,飘进京师。
街头巷尾,尚挂红灯,一抹年味尚未消退,
趁着喜气,身着红衣,神情肃穆的宣谕使骑着高头大马,身侧侍立宫中禁卫,来至白鹿广场,
初春微风拂过,吹动马脖子上的红绳铃铛。
叮铃铃一宣谕使手持诏书,跨过人头赞动的广场,在行人或疑惑或敬畏的视线下,来至高台,稍微轻一嗓子,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
朕闻乾健坤顺,各正其位;惟天眷命,革故鼎新。未明侯赵无眠,秉山河之粹,怀日月之明,
德足以仪方邦,才堪以赞九重。
今顺昊天之成命,稽古典而创制,授紫绶金印,册为宸御,同銮仪而奉七庙,位亚朕躬。归婵元年二月,春意初萌,翌年此月,桃花灼灼,遂定大婚之期。行大婚之礼,昭告天地宗庙。
布告遐迩,永为彝典。
钦此!」
白鹿广场本是人声鼎沸,此刻寂静一瞬,当即吵吵。
「天子这是要在二月迎未明侯为后啊———
「早该如此,早该如此。」
「天子膝下无子,国本未立,按理说早该迎后生子,如今迟迟硬拖一年,京师上下也没有一个青年才俊敢自告奋勇,入宫选秀谁不知是因为未明侯横在中间?」
赵无眠与洛朝烟的男女私事,朝野上下但凡是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能看出,早已是不宣自明,人尽皆知。
这时候朝廷才颁诏书,反而让街头市井觉得太慢按理说,早在当初洛朝烟登基为帝时,就该顺势迎后才是。
别说市井百姓了,就是洛朝烟本人都悔不当初当时洛朝烟脸皮太薄,刚成皇帝,还是寻常人家的邻家小妹思维,脸皮薄,性子软,哪敢向赵无眠提这事。
她还觉得天下初定,与赵无眠本可有大把时间谈情说爱,压根不急。
没想到,在她还琢磨着与自己情郎循序渐进时,其馀姑娘可都是江湖女子,敢爱敢恨,一有机会当即便同赵无眠水到渠成。
若再拖延下去,恐怕赵无眠的娃儿都快有了·
不过好在进程慢虽慢,但名分,她却是第一个有·念及此处,大离女帝便是上朝,也不免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心底充满了欢快。
近些日子,清闲自在,观云舒与苏青绮相约游街,坐在茶楼厢房,喝着春茶,吃着点心,听得街头动静,抬手推开窗户,侧眼望着红衣宣谕使。
苏青绮眉眼稍显惊讶,「宸御?天子倒是有心了」
「嗯?」观云舒抬眼看她。
苏青绮贵为世家小姐,对这种礼制之事相对熟悉,双手捧着茶杯,解释道:
「按理说,公子入宫是为皇后,但皇后皇后,便是天子正妻之意,显然不符公子身份虽然也能用,但天子显然觉怕公子不喜,这才改了称呼。」
「百年前武空女帝,同迎皇后,用的却是『皇配」二字,简单了结,便是皇帝配偶之意,如今天子却创了『宸御」二字——」
苏青绮斟酌片刻,才继续道:
「『宸』乃帝王居所,自指天子,『御』既是统御,又通侍御,称公子为宸御,既有帝王气象,也不落了皇室贵气,更没『后」啦,『妃」啦之类的女儿家字眼,公子定然中意。」
观云舒抿着茶水,口中则道:
「他可不会在意这些外在称谓。」
「不在意归不在意,但天子却想为他考虑。」
苏青绮放下茶杯,撑起侧脸,杏眼眺望深宫,与洛朝烟关系甚密,如今自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口中轻快道:
「称谓的确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如今他们修成正果还是第一要紧的事,近些时日可不能太放松,省得有什麽不速之客前来搅局。」
观云舒双手捧着茶杯,热气升腾,好奇问:「你倒是没想过藉此机会,让他把你一并娶了?」
苏青绮连连摇头,「这可不行,这亲事是天子的亲事,我等过去凑热闹,岂非喧宾夺主?
真想入门,至少也该等几个月,否则便是彻底将天子颜面踩在脚底,也显得公子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你就没些私心?」
「自然是有的但公子的德行,可比我这点小私心要重要的多。」苏青绮总是这麽说。
观云舒斟酌少倾,以她的性子,肯定不甘让洛朝烟同赵无眠成亲,却没她的份。
但苏青绮所说也不无道理赵无眠的德行,远比她们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要来得重要。
洛朝烟已是近乎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赵无眠,哪怕他想要这江山,她也不会犹豫。
若在这种人生大事,她们还想横插一腿,不提洛朝烟该有多麽委屈,单说赵无眠,此举便可谓衬得他辜负洛朝烟一片情谊,当即便要成了混不吝的渣男。
这自然不行。
赵无眠武功已是江湖顶尖,庙堂更可谓只手遮天,但这都只是外在成就内里的风骨,品性,同样不能落了下乘。
观云舒与苏青绮虽没同赵无眠成亲,但自称一句「赵夫人」显然无碍,所谓夫人,便是新娘。
新娘,新娘·自然该在一些事情代替赵无眠的娘亲,好生管教他。
念及此处,观云舒也没了那些女儿家争风吃醋的心思,转而道:
「你我虽如此之想,但萧远暮同洛朝烟可谓势如水火,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就让他们成亲。」
谈及自己师父,苏青绮微微摇头,又是一笑。
「势如水火归势如水火,但师父岂会是非不分?公子的处事德行,她可比我们要看重许多。」
「嗯哼」观云舒随意应和一声,不甚了解萧远暮的缘故,也不好妄加置喙。
但她知道萧远暮与赵无眠之间的情谊,若赵无眠打心眼里不愿的事情,那她就一定不会逆。
若非如此,早在当初洛朝烟来曾冷月捉奸的时候,萧远暮就该一刀砍了她的脑袋,引得天下大乱,为谋反铺路。
两女随意聊着赵无眠与洛朝烟的婚事,倒是没什麽酸意,待吃饱喝足,又牵马游街,琢磨着买些小礼物送给洛朝烟,庆贺一二。
?
古榕河在晨光中波光粼粼,来往游人,花舟如豆。
曾经的京师第一花魁,清焰已被召进宫去,是为『试棍秀女」这身份培训。
宫里规矩确实多,但清焰从九岁起就跟着赵无眠一路在京师闯荡,喜欢少主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自是分外珍惜,一大早便去了宫中,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
赵无眠对自己十来岁时一直跟在身后的小侍女清焰当然不抵触,只是单觉得此举对她有些草率。
清焰,乃至一众姑娘都把她当暖床丫鬟看,但赵无眠显然不这麽以为。
但一瞧清焰兴致冲冲,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这担心纯属多馀。
他此刻还在锦绣坊,量着腰围身材,定制婚服。
随着武功日趋拔高,他的身材自然也有变化。
曾冷月中,萧冷月便寻上萧远暮,与她谈话却是与苏青绮的意思一般无二,柔声劝着萧远暮最好还是别在这时候当这拦路虎。
苏青绮,观云舒只当自己是新娘,但萧冷月可是『真娘」,考虑得自然比她们这些小姑娘更多。
太玄宫与朝廷两大头头都不知一块和睦吃过多少饭,已不是此前那般针锋相对。
若在这种事儿上因一时的小情绪闹得满京震动,不欢而散,洛朝烟恐怕真得记恨上她们。
洛朝烟如何记恨,萧冷月不在乎,但赵无眠被夹在中间,定然还得日夜睡不着觉。
总不至于真得让萧远暮和洛朝烟之间分个生死,有一个理土里才算话吧?
她们又不是小娃娃,怎会让事态演变成最坏的情况.脑子有病才会如此情绪化。
萧冷月当初第一次得知赵无眠与洛朝烟有了感情,便大方让他不要在乎太玄宫,如今自然也是一样,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念头。
赵无眠可比反离复辰要重要——江湖中人,朝不保夕,总说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但既然有了情谊,那就更该珍惜眼前人如今自然也是如此但还能不让萧远暮生气吗?自己青梅竹马和天子成亲,不气才怪。
所以赵无眠也不合适来劝萧远暮,因此萧冷月才自作主张,打算近些时日,多在远暮耳边说道说道。
「名分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那也确实不是什麽大事,不单说你,单说姨娘和当今太后,
以我们的身份,这辈子恐怕都等不到一个名分,但我们一样日子过得轻松幸福,为何?」
「江湖中人,能情投意合,安稳过日子,就已是极大幸事,何必求一所谓名分?更何况,无眠为了正大光明娶咱们,到处建功立业,你也知道的,日后定然少不得以『皇后」身份再把咱们娶进门.
「你细细想想,这最后不还是坏了洛朝烟的脸面?哪怕无眠武功再高,功劳再大,当今天子竟成了一男儿的后宫妻妾,她还是少不得要被天下人念叨。」
「但洛朝烟那娃儿的性子,为师相处这麽久,也有所了解,她不会在意无眠娶我们,甚至还会帮他促成此事·—她不怕自己被议论,单是一直为无眠着想。」
「她尚且如此光风雾月,我等若还多加阻拦,岂不就是君子与小人之分,倒衬得我们是什麽不识大体,心胸狭隘的愚妇———」
房中,萧冷月着手帕,坐在一旁,对萧远暮絮絮叻叻,说个不停,听的萧远暮都是一阵头大「好了好了,你对我说这麽多作甚?我难不成还能真杀上皇城,当场抢亲不成?」萧远暮连连抬手,无奈回应。
萧冷月眨眨眼睛,斟酌片刻,才狐疑问:「你不会吗?」
「?」萧远暮疑惑看她,母女两人对视一会儿,萧远暮才茫然道:「你把我当傻子?若真这麽干,就洛朝烟那身子骨,怕是得当场厥过去—赵无眠脾气再好,也得发火生气的。」
萧冷月指尖绕着手帕,微不可查松了口气,而后才小声嘀咕:
「那你当初还说什麽,定要大闹一场,不让洛朝烟简单如愿以偿·
「那我也没想过把事做那麽绝。」
「那你是想—」
母女两人在屋内絮絮叨叨,远在皇城,紫箐殿内,紫衣正坐在丹炉前,钻研仙丹丹方,神情专注。
踏踏踏身后传来脚步声,回眸望去,洛朝烟身着龙袍,显然刚下早朝,还没顾得上吃午饭,便来了此地。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还带着几分尚未褪去的兴奋。
紫衣知道她为何如此雀跃,眉眼微弯,带着笑意,「这麽高兴啊—可是都准备好啦?」
「去年秋天就在筹备,如今只能到日子」
洛朝烟随口回答,便提着龙袍下摆,快步上前,来至紫衣近处,不禁双手拉住她的衣袖,轻声道:
「我娘亲早逝,同父皇更没什麽感情,何况父皇早已驾崩,因此成亲之时———」
洛朝烟十岁那年便去了归玄谷,拜紫衣为师,紫衣看着洛朝烟长大,知道她想说什麽,微微一笑,道:
「为师明白,拜堂之时,为师同太后娘娘坐一起便是。」
紫衣与洛朝烟情同母女,又是帝师,真当『高堂」让赵无眠与洛朝烟拜上一拜,也合乎情理。
一想起赵无眠在自己面前跪拜敬茶的模样,紫衣还有几分心潮澎湃。
赵无眠你也有今天?
紫衣正幻想着赵无眠给自己敬茶的画面时,忽的却听洛朝烟道:
「不,我的意思是,师父同我一起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