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衣社送来的情报来看,草军已经掌握了大量船只,具备了渡江的能力。
他们就算在庐州这边堵住了,也完全可以从九江一带登陆到南方。
到时候结果还是一样的,南方陷入战火根本不可避免。
而现在的草军破坏力有多惊人呢?
随着这些人彻底倒向流动作战,他们就基本没有建设据点的打算,这种流动作战想要保持住军纪,那基本不可能。
即便是一部分上层还有这个意思,在现实就是无能为力。
此外,赵怀安也怀疑这些草军现在也是主打一个裹挟,不然这才多久,四月才被他打断骨头的,现在就又拥兵十万了?
所以在可见的将来,赵怀安在商业上的收益都会进入一个低潮,因为大量的人口死亡,需求自然就消失了。
即便是他的小关山是走上层路线的,但真正消费主力还是各地土豪,毕竟贵族世家才多少?就是敞开喝,又能消费多少?
而在草军的席卷中,这些土豪就是倒得最快的一批。
所以赵怀安如果还要想以商贸来供应一支精锐大军,那就必须保护住南方的生产力和消费能力但很显然,至少目前来说,赵怀安没有这个实力。
而在这样的现实中,庐州的经济作用自然也就下降了不少。
同时,庐州的缺点也就越发突出。
它距离光州太远了!
赵怀安从不会忘记,他现在的真正根基在哪里。
那就是他经营的光州和大别山,靠着那里丰富的骁悍武士资源,这才能维持住保义军的战斗力在这乱世中,什麽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武力!
治在庐州的话,他对光州的掌控能力就会弱很多。
现在大别山五十六都全部安置在大别山北麓谷地,一旦有事,从光州丶霍山两面可以直接进山镇压。
而在庐州?那黄花菜都凉了。
他从来不会高估某些群体的忠诚度,人就是很直接的,你离开武力基本盘远了,那人家和你的利益联系就少了,到时候养出一个自己的核心,那也不是不可能。
不得不说,虽然赵怀安历史不好,但对于权力和人性的了解却是大师水平的。
因为历史上北魏的六镇之乱就是如此,国家的政治和武力基本盘不一致,那就会出现大问题。
所以,赵怀安已经有了决断,但依旧还是问了一下赵六丶豆胖子他们,光丶庐丶寿三州何以为治所?
这些武人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由赵六作为代表说了。
赵六挠了挠头,说道:
「额觉得这样看的话,却是是寿州好点,那地方也大,又在中间,后面肯定兴旺。」
「就是可惜额在光州刚买的宅子,这会又要卖了。」
赵怀安瞪了一下赵六,先打了个预防针,警告在场老兄弟:
「我晓得你们在光州都是买宅买地的,搞得好生兴旺。」
「这我自不会说什麽,只要你们不巧取豪夺,不犯我的法!你们挣的钱自然是由你们来用的。」
「可我要警告一句,你们挺好了,到时候刀砍下来,别说我言之不预。」
说到这里,赵怀安伸出手指,一字一句道:
「芍陂!」
「这个地方,谁敢碰谁死!以后这片地方全部都会划在幕府下面,直接由幕府招募屯田,这里的土地谁敢侵占,那就不是我兄弟!」
「这是咱们保义军的基业,真把咱赵大当兄弟,会来挖咱的基业?」
「所以,我这边和你们郑重说一句,你们哪都能起大屋,建庄园,甚至你们去长安造房子,我都不拦你们,但芍陂!我不想到时候要亲手送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
赵怀安的这番话直接把在场的保义将们给吓坏了,他们从来没见到大郎说的这麽严重过。
一些有那个意识的,立即在心中上了弦了,晓得芍陂是节帅的逆鳞,于是暗暗发誓,绝不在寿州买一块地,怕到时候说不清楚。
可依旧有些人全当无所谓,毕竟咱们主公仁厚!也没见过大郎杀过兄弟们啊!
听听好了。
一念之差,不晓得日后要付出多大代价。
但不管其他的,经赵怀安这麽一正色,原先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连赵六丶豆胖子都不敢开玩笑了。
这一刻的赵大,真是杀气腾腾。
倒是袁袭这会接过话头,抱拳对赵怀安,说了另外一个层面的东西:
「主公,掌书记所言,已是尽善尽美,属下只补充一点。」
「治所之选,不仅是我保义军的内政,更是天下诸藩和有识之士看我保义军的一面旗帜。」
「若选光州,则天下人皆视我等为守户之犬,不过是想偏安一隅。若选庐州,则有重利轻义丶
耽于享乐之嫌,以为我等保义军不敢面中原之乱,要龟缩后方。」
「唯有定鼎寿州,方能向天下昭示,我保义军志在四方,欲以淮西为基,北拒中原之乱,南屏江淮之安。此乃大义之所在,亦是人心之所向。」
不得不说,袁袭的确是一个搞政治宣传的一个大才。
他的这个观点,直接就拔高了一个层次,直接将治所选择,变成一种无声的政治宣言。
而袁袭的这番话,更是让赵怀安想得更长远了。
那就是一旦治在寿州,那这就是直接临在前线了,在唐末这会,最乱,最厉害的藩镇全部都是出在中原一片。
如果治在寿州,就意味着赵怀安和他的家人这就是守在第一线了。
而反过来,如果是在庐州,那至少有寿州作为缓冲,他个人和藩镇的统治核心也会更安全。
但也正如此,选庐州还是寿州,基本就是魔下和外界对赵怀安的政治评价了。
而赵怀安的秉性和人设是什麽?那就是豪与烈,是那种不服掐,是两横一竖就是干。
把治所设在庐州,那不是告诉人家咱赵大是个孬种吗?
所以就算寿州再是第一线,他也要坐镇在那里,如此向天下人表达我赵怀安的气魄和格局!
不过想到家人,赵怀安忍不住看向了车队后的那架轩车。
他知道,若是从家人的角度考虑,留在后方庐州,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不能。
现在是大争之世,退一步就是步步退!只有迎难而上,方才能靠双拳打出一片基业来。
至于安全?又有谁能说,哪里是绝对安全的呢?
万一真因此而出了事?做他赵家人,这点觉悟还是要有的!
到这里,赵怀安已经不用再听其他意见,直接拍板:」以后我保义军治所就设在寿州。不过现在一切以抗草军为主,目前依旧治在光州,具体迁移时间,等战后再议。」
众文武齐齐抱拳,大喊「节帅英名!」。
就在一片唱喏中,一骑从前头奔来,兜马报导:
「节帅,霍山县令孙率县父老数百人在县界相迎!」
赵怀安点头,这个老孙是自己人。
于是赶紧催促车驾再提速度,他要赶紧办完霍山家祭,尽快赶去庐州。
去那里作甚?真去看那个户外达人的庐州刺史?给他一个教训?
那就把他赵大想小了。
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