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平沙落雁(1 / 2)

创业在晚唐 痴人陈 6823 字 3小时前

第334章 平沙落雁

「节帅,霍山县令孙率县父老数百人在县界相迎!」

骑士的喊声刚落,前方官道上已腾起一片欢呼声。

赵怀安无奈摇了摇头,对孙来的这一套既理解又无奈。

不过重要的事也谈的差不多了,赵怀安便下令车驾加速,不要让本县父老多等了。

车驾的速度应声加快,尘土飞扬,此时,前方的横吹队奏起了更加高亢欢快的《破阵乐》,小鼓密集如雨,笛声嘹亮如龙吟,将一方节度使的排场拉满。

鼓角一路,本来是让赵怀安觉得已经是相当高调了,可等他到了霍山县界的时候,才晓得什麽是排场。

II

一灶香不到,车驾行至县界。

只见官道两旁,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至少聚集了千百人。

他们扶老携幼,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丶好奇与敬畏。

为首的,正是霍山县令孙。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浅绿色官袍,带着县里的主簿丶县尉丶县曹佐吏以及一众乡绅名宿,毕恭毕敬地站在路中央。

在他的身后,是数百名须发皆白丶被尊为「县父老」的老者,他们穿着浆洗得乾乾净净的衣服,神情激动。

孙远远看到赵怀安的车架,还有那独一无二的赤龙虎族和节度使节后,微困的神情直接一振,立刻整理衣冠,然后扯着嗓子高呼:

「霍山县令孙,率全县父老,恭迎节帅荣归故里!」

他的身后,二三百名父老也颤颤巍巍躬身下拜,口呼如是。

然后是两侧的县卒丶巡检还有被安排过来的县民丶里民们,皆按照此前教好的流程开始同样大呼。

一时间真有点山呼海啸的味道。

而这还没没完,这边孙在躬身大喊的时候,两个县里的老吏已经开始冲着后头的乐班挥手,于是霍山县但凡手上丶嘴上有活的,全部都被拉了过来,开始奏乐,所以当赵怀安的车驾刚抵达,他就被前头的奏乐声吓了一跳。

只听一阵激昂的鼓角声远远传来,有千军万马之势,甚至都没有前奏,直接就将周遭的氛围带到了顶点,大鼓一鼓而上。

然后赵怀安就看见前头的土道上,架着十六面大鼓,那孙也不晓得怎麽想的,竟然拉了三十二名女子,就穿着丽服,开始举着鼓槌敲击着大鼓。

十六面大鼓,每一面都需要用四面牛皮缝制在一起,每敲击一下,就发出震天响,轰得人胸闷耳鸣。

这会又有人吹长号,号声鸣咽,恰似塞外风沙中传来的阵阵号角,金戈铁马入梦来。

这歌声赵怀安当然晓得,是《凉州曲》,歌倒是没错,可你个老孙弄来一群女子敲大鼓,需要搞得这麽花吗?

内心腹诽,赵怀安就看见孙带着一众霍山县头面人物们小跑了过来,步伐与身后的节拍倒是相合。

看到老孙头奔过来,赵怀安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前方的空地上铺了一块地毯,然后就有二十来名身着五彩舞衣的舞者鱼贯而出,随着《凉州曲》的节奏加快,开始翩翩起舞。

她们甩动的长袖如天边的彩霞,灵动的身姿似花间的蝴蝶。舞步时而轻盈,时而刚劲,配合着音乐,刚柔相济。

直到看到这个,赵怀安脸才黑了起来,没好气问到已经奔到马侧的孙:

「老孙,你搞什麽?这花多少钱?大灾之年,搞这个?过分了!」

孙躬着腰,谄笑道:

「节帅,这算得什麽?节帅戎马控,为我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不过是一些歌舞,能算得了什麽?」

「而且节帅,这都是家乡父老的一些心意,是咱们从寿州那边请来的班子,本地人花不上多少钱。」

这边孙刚说完,旁边就有一个穿着体面的老汉也哈着个脸凑过来,边点头边奉承:

「是呀,是呀,节帅荣归故里,我们作为节帅的家乡父老,做这点小事算什麽?」

赵怀安警了一眼此人,然后旁边的孙就介绍道:

「大郎,这是你们乡的乡正,且说是————。

不等孙介绍完,赵怀安已经策马离开,懒得听。

什麽狗脚乡正?要是和他们家关系好的话,第一次他回乡的时候族人就会说,现在轮到此人来说话了?

那边孙什麽机灵人,看到赵怀安策马向前,连忙按住也要追来的乡正,然后脚步不停地奔了过来。

一边奔还一边擦汗,对赵怀安气喘吁吁道:

「节帅,晓得咱们寿州划到节帅辖下,下吏不晓得有多高兴。咱们霍山老百姓算是有福了。」

赵怀安哼了一句,骂道:

「你也晓得霍山老百姓有福?你这劳师动众的,不耽误乡党们过日子,到时候还不是骂我赵大?说我赵大抖起来了,开始折腾乡党们了!」

孙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否认:

「下吏真不敢,这不就是想热闹热闹嘛!毕竟节帅回乡这麽大的事,不让全县晓得,还以为对家乡父老们有隔阁,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呢!」

赵怀安挑了下眉,这老孙说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所以只哼道:

「下次不要弄这些了,咱霍山很有钱吗?又是请歌姬,又是办舞乐的,有这个钱多花在霍山的水利上。」

「这次夏汛,霍山怎麽样?」

孙没想到节帅一来就问了这麽要命的事情,心头跳了一下,回道:

「节帅真是仁心。霍山这地方的确是常涝,因靠近大别山附近,坡陡谷深,一旦暴雨就会积水成涝。另外河穿霍山县而过,每当大雨,河水泛滥,时有两岸田亩尽没,庐舍漂没的水灾发生。」

「不过这几年,霍山倒是风调雨顺,没有水涝发生。」

赵怀安点了点头:

「老天给面子,咱们也要居安思危,你后面把霍山的沟渠情况都走访一下,到时候我要召集三州十四县的县令们去幕府议事,先给你说一下,你好好准备。

孙点了点头,以为是赵怀安想要加固堤坝防洪涝,所以就补充了句:

「节帅,咱们霍山水涝虽然和水利情况有关,但也不是全部相关。下吏也在霍山干了许久,这情况多少是了解的,很多时候都是大别山山洪导致的。」

「而下吏也看过霍山县志,在早年的时候,咱们霍山也没这麽涝,不过自从山里人开始种茶获利的时候,洪涝就多了起来。」

赵怀安听了这个,顿了下,觉得孙观察到的这个好像有点道理。

以前不种茶的时候,山里自然都是树,现在山里人都开始种茶了,自然是要把树给砍掉留山头给茶树,这种林木破坏自然会加剧水土流失,使得山洪出现越发频繁。

当然这种判断符合直觉,却不一定就是事实,毕竟降水量是和气候相关的,林木砍伐多少,又到底产生哪些影响,倒真不好说。

他也不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去下令把山里的茶园给停了,毕竟关系到这麽多人的利益呢。

那边孙自不晓得自己政治不正确了,连忙带着赵怀安就要介绍迎接的这些父老。

然后就看见赵怀安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亲自将为首的几位年长的父老扶起,他望着这些平均年龄都有他三个大的老汉们,连呼:

「诸位乡亲父老,快快请起!赵大今日归来,不过是回乡祭祖的游子,怎敢劳长者们在县界迎候?」

赵怀安的声音从胸腔发出,深邃有力,虽然温和亲切,却给所有人一种威严大气之感。

而他的这番举动,也符合儒家文化对于上位者的要求,所以瞬间就让这些霍山父老们如沐春风。

而一些排在后头的,甚至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位寿丶光丶庐三州最有权力的男人。

只见节帅身材高大魁梧,那一身赭黄袍更是将他衬托的猿臂蜂腰,力拔山兮的盖世气势就这样扑面而来。

可只要再细看节帅的眉宇间,却依旧带着他们熟悉的,也是霍山子弟特有的那份质朴与坚毅,这是咱们霍山养出的娃子,也没忘了咱们霍山的根。

这个时候,一名赵怀安他们坞璧旁边的一位村正已经激动得红温了,上一次赵怀安给祖父丶父亲修坟的时候,此人就带着本村的棒小伙来帮忙。

此刻,这名村正太激动了,桃花村的老赵家也太有出息了,他激动道:

「节帅是我霍山百年来出的最大的人物!此乃光耀门丶荫庇乡里的大喜事,我等理当恭迎!

别说是走这三十里路,就是一百里,三百里,咱们霍山人都愿意迎啊!」

赵怀安哈哈大笑,感受到了家乡父老对自己的尊重和隐隐的期待。

他笑了笑,人家给自己这样的情绪价值,自己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不仅是什麽与有荣焉的荣誉,更得是实打实的好处。

于是赵怀安转过身,高声对后头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