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世代皇亲丶荣华富贵,儿郎所好无非华服珍玩丶斗鸡走狗之类,向来都无求学治业之心,难得这个儿子笃静好学,在家中如同一个异类。
往常薛绦对此子也不甚关注,今日遭人讥讽后心态却大有不同,此时望着这个好学的儿子笑语勉励道:「既有这样的秉性爱好,便好好求学治经,来日也从选司考取功名,莫学家中别类丶唯从裙带求宠!」
「儿谨记阿耶教诲,一定更加专注用心丶见贤思齐!」
薛愿听到父亲这一番鼓励,心中也是欢欣不已,连忙又表示道:「今日书肆买书时,还与诸同好相约来日同去拜访家学有传丶号为少年辞圣的张岱张宗之。听说这位张郎也入太常供职,恐其署事繁忙丶无暇指教,能否借用阿耶名帖行拜……」
「张丶张宗之?不许去!」
薛绦闻听此言,脸上笑容顿时一僵,旋即便又脸色铁青的怒声道:「不许去,若敢去访,打断你腿!什麽少年辞圣,当真可笑!不过是一个狂悖无礼丶目中无人的纨絝歹徒,世道当真无人,竟然纵容此徒出头成名,可恨!」
薛愿眼见父亲反应如此激烈,一时间也是不免吓得脸色一白,旋即便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
他本来还想借着父亲太常少卿的名头前往张家拜访结交,现在看这情况,父亲似乎竟然与之结怨,如此一来他还有机会结识这位名满都下丶群徒推崇的少年辞圣吗?
「滚出去丶滚出去!天下词人如满天星斗,何人不可请教,竟要交游如此狂恶之徒,如此痴愚,学书何用!」
薛绦看着儿子一脸失落遗憾的神情,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挥臂将之逐出。
且不说坐在堂中生闷气的薛绦,薛崇一得了其父叮嘱,倒也热心,回到家准备一些时货礼品,然后便直往尚善坊薛王宅去。
薛王作为当今圣人少弟,地位尊崇,其坊邸中也是日日具宴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薛崇一作为薛王的女婿,登门拜访自然也受到了薛王家奴的热情欢迎,直接将之引入邸内客堂当中。
此时薛王正在家中欣赏歌舞,已经有些醉眼惺忪,眼见女婿登堂作拜,当即便笑语道:「来人给薛郎斟满美酒,三杯之后再来说话,勿使其惜量自醒丶暗笑我等贪杯忘形!」
「孩儿谢大王赏!」
薛崇一闻言后便也连忙作拜说道,跪在薛王席前连饮三大杯美酒,这才在仆人搀扶下有些踉跄的入席坐定下来。
薛王家乐舞自是赏心悦目,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客席中并没有什麽名重一时的宾客,只是薛王家几个儿郎与薛崇一这样的亲友,然后便是几名伶人奴仆恭立一旁插科打诨的活跃气氛。
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敢深究议论,早年间不少周游王邸的时流先后获罪流贬,也让时流对于出入诸王藩邸心生警惕,日常的交游也都能免则免。
薛王等虽仍富贵荣华,但实际上日常的生活与交际也都乏味的很,有什麽闲余的趣意便都投入到了声色享受之中。
薛崇一在席中陪着丈人一边饮酒一边欣赏舞乐,心里则还惦记着父亲的交代,趁着堂上伶人一曲奏罢丶新的表演还未开始,他便故作疑惑道:「连日登门,怎不见红绡作舞?」
堂中薛王几子闻听此言后脸色都微微一变,坐在最近一个便笑语圆场道:「薛姊夫是醉了,满堂歌舞难道还不入你眼?」
「她近来艺疏,少习新舞,故不让其在人前露丑。」
薛王自有几分不满,但还是给了女婿一点薄面,随口敷衍道。
「原来如此,我还道红绡是因家事所扰,无心作艺呢。」
薛崇一又故意作态说道,等到薛王等好奇望来,他才又说道:「我听太常官说,新任协律郎于寺署之内大用官威,频频刑罚太常乐人,已有多人受罪,包括这红绡家人……」
薛王听到这话后眉头便渐渐皱起,他口中沉声说道:「红绡她耶受罚时,难道没有讲清与此有几分牵扯?」
「讲了,但却受罚更重,那张岱竟要将之除籍!」
薛崇一见薛王已经动了怒,当即便又开口说道。
「竖子岂是惩治乐奴,分明是在羞辱寡人!」
听到这里后,薛王当即一脸愤怒,劈手便将酒杯摔在地上,口中怒吼道:「全都滚出去!」
(本章完)